聂卿看着李明溪的背影,心里升起不少疑问,早在第一次进风营跟这人交手时她就注意到了李明溪那双湖绿色的眼珠,他的面孔也不全似大燕人长相,她一开始以为李明溪是边境居民与西戎人所生的孩子,这在边境并不稀奇。
她稀奇的是,不是所有百姓都能接受这些拥有两国血统的孩子,佛母城毗邻楼兰,在聂河整合西疆军把楼兰人撵得老老实实呆在家之前,城中居民深受匪患之害,楼兰人也时不时地假扮沙匪来骚扰,这里的人对那些高鼻子绿眼睛的人一直都抱有敌意。
到后来佛母城和锡蓝城一点点繁华起来,零星的几处小城都来向大燕投诚,佛母城里也就涌进来不少外邦人,他们在此地休养生息,在西疆军的屯田上耕种三年之后就有了大燕的户籍,但他们依然是这座城里的“外乡人”,尽管城中百姓有意收敛并没有做得多过分,他们的孩子还是难以被平常看待。
像李明溪这样拥有外邦血统却能够进西疆军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他还能得到风营中将士们的承认,聂卿一开始觉得他应该是自小长在这所城池里的。
可是现在看来,李明溪西戎语说得那么熟练,幼时应该是生活在外邦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楼兰,一开始迁进佛母城的那些人为了避嫌是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学习西戎语的,在这里长起来的孩子,只会说一种话。
这几十丈的月光道两人走得如履薄冰,西戎人突然在此地设下这么严密的看守,所为所求,还能是什么?
还没走到尽头,二人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轻步越过最后峡谷里最后一处拐角。
眼前所见让两人不寒而栗,之前一路吹过的寒风都比不上眼前景象能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他们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骇怖的情绪从大脑溢出,逼得二人的四肢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眼前百丈高的悬崖上,竟然被人为地搭了好几条天梯出来!
悬崖上灯火通明,火把将峡谷尽头的这一小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月亮黯然失色,那几条天梯上站满了沙蝎子的工匠,他们默契斐然地接过结实的木条和铆钉,沿着崖壁将天梯一点点搭下来。
不知道这条天梯建了多久了,从悬崖顶垂下来的天梯已经紧贴着崎岖不平的崖壁搭建了不少,进度最快的那一条差十丈距离就能直通崖底。
聂卿眼尖地看见天梯两侧还有不同的索道,墨黑色的钢索十分结实,从崖顶直接连到崖底,上面载着一个个木筐,木筐里整齐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最多的就是西戎人经常使用的马刀。
聂卿心口像坠了个沉重的铅块,西戎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上下衔接得十分流畅,不知道这峡谷尽头的工程已经开展了多久,但是照如此情景,她心里冒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
之前那场仗,是西戎人送给北蛮新狼王的升帐之礼。
阿耶说得没错,西戎人敢撕毁协议率先开战,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们集结了十六国的兵力,不可能只是为了和大燕不痛不痒地这么打一场。
之前那场战役,看似两方互有胜负,可是战线拉得不长,两边军队来回拉扯,马蹄都没有正式踏足彼此的领土,大燕这边聂河聂稔战死,聂家军如今也是七零八落十不存一,而西戎联军这边,看似献上了主帅迦婪若并一干赔款美人,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迦婪若从重兵把守之下毫发无伤地“逃”了。
荣申这个蠢货!聂卿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他竟然真的相信迦婪若与他的盟约!
沈逢川的毒,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