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第一人民医院。
殷言声捏住缴费单子,盯了几秒之后折成方形装进口袋中。
此时正是中午,医院餐厅的人很多,他刚吃过饭,正打算往透析室去。
姥姥每周两次的透析,都是在这里完成,殷言声对这里熟门熟路,也早就习惯了鼻尖消毒水的味道。
从餐厅到血液透析室,要穿过一条长廊,如今上面有紫藤花开着,殷言声无心欣赏,只想快点在门外等着。
医院设立的抽烟区在这里,殷言声穿过长廊,向右拐的时候脚步顿住了。
人群站着一男人,穿着修身笔挺的西装,此时他正侧着脸说着什么,从殷言声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一张唇。
下颔线弧度流畅明朗,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白色帕子捂住颈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身后的跟着的男人露出仓皇的神情。
一众人围住,分明一眼扫过去都比他大,却各个被他脸上的薄怒吓得是噤若寒蝉,在炎热的夏天里,脸色却发白。
转过脸上,还是那张面容,但不知怎的,眉目之处好像是淬了一层霜雪,抬眼扫来时自有一种疏离冷淡得近乎倨傲的气质。
不用多说,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副样子,实在和前两次见面不同。
他只看了几眼,却没想到席寒对视线这么敏感,直直地望向他,眸子准确无误地收拢了进去。
下一瞬,眉间那股寒意便散开了些。
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小朋友。”
殷言声顿了顿:“你好。”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见方才还眼中冷地像是霜雪一样的人现在态度软化,立马把殷言声围住。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带着笑容看向殷言声,态度称得上是尊敬:“这位先生您好,席先生今天不小心伤到了,您看能不能劝劝让他去看医生。”
殷言声觉得有些荒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竟然让这群人有了一种‘他能说服席寒’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席寒一眼,发现他还用帕子捂住脖子,眉头皱了起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愉。
他受伤了?
殷言声心中莫名的有些发紧,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席寒停了那么一两秒,然后移开了帕子,对殷言声说:“这里。”
男人修长的脖颈上有一处青紫,桂圆那么大,上面浸出了点血,大抵是毛细血管破了,丝丝的红色渗出来,白色的帕子上沾了点朦胧的血印。
嗯,还好是白色的帕子,它颜色要是再深一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种伤要是放到殷言声身上,连个创可贴都不配有。
殷言声瞬间松了一口气。
偏偏眼前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拿帕子捂了上去,神色恹恹的。
他霎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了,一只小白猫,从小被惯得娇气,后来长大了也是那种性子,一会没理就不高兴,背对着人。
但也很好哄,摸摸它就又喵喵地叫。
殷言声琢磨了一下道:“那要不你......就去看看,反正也到医院了。”
快去看看吧,殷言声心道一会好了就来不及了。
席寒停了几秒,唇勾了勾:“好。”
他看向身后的一众人:“一会去看,没事的话工程继续。”
殷言声看见身后的人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直绷紧的弦松懈下来,望着自己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殷言声默了默,觉得这种程度的伤有事的话也挺难的。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席寒在工地上时一根钢筋从上面掉了下来,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穿进石块中,崩碎的小石子溅到脖子上了。
真就差一点,那根钢筋就从后脑穿进去。
他说‘没事的话工程继续’就意味着不追究这事了。
但现在他不知道这事,脑子就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好娇。
叫娇娇算了。
眼看着一众人离开,殷言声去了血液渗透室。
四个小时,他等在外面,哪怕心乱如麻也不进去:姥姥不让他进。
门一打开,殷言声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老人的脸上 带着点黄,但脸上水肿已经消失了,状态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殷言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老人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
从医院门口出去,一辆车停在路边。
席寒脖子处贴了一块白纱布:“我闲着,送送你。”
他目光落到老人身上,面上笑容礼貌而又亲和,让人看了很舒服,说:“奶奶您好。”
殷言声目光落到姥姥身上,席寒开口道:“走吧,现在打车也不方便。”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坐的人多,殷言声一时半会真不一定能坐上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