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一旬过去,府学庭院前种的桃李竟都抽出了嫩叶,生机盎然。
张柏在窗下念书,几位同窗在旁边斗诗作赋,半晌之后,几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听说没?秦二公子出事了!”
“哪个秦二公子?”
有人“啧”一声,“你说哪个秦二公子?就家里开布庄的那个。”
张柏翻书的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那人又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吗?秦二公子不知怎么的,被秦老爷打了一顿,差点打死了!前两天好像又把他给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众人唏嘘不已,秦二郎往常也没少惹是生非,秦老爷不是一直重拿轻放吗?怎么这回下了狠心?
张柏轻轻一笑,近日来的不安瞬间消散了。他们以为秦老爷这回是狠了心了,其实张柏知道,秦老爷这样做,恰恰是他还不忍心。
打他一顿,为的是给外人看,送去乡下,也是怕东窗事发,到时秦二郎躲得远远的,逃跑也容易。
秦启仁自秦家回来后,也眉头紧蹙,夜里来寻张柏说话。
张柏一人住一间屋子,倒不担心有他人听墙角。
听他说完,张柏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秦老爷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他下手太重,秦老夫人没拦住,秦二郎伤到了要处,不能人道了……
“我大伯母天天哭,找了好多个大夫,都说没办法了。”秦启仁有些害怕,庆幸自己当初被张柏打醒了,不然跟着二哥混,迟早得玩儿完。
张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走到这一步,秦二郎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这件事当中当然有秦兆祥的拱火,不过二人并不知道。
过了不久,秦老爷带着长子和怀了孕的小妾,离开江南北上了,听闻秦老夫人重病了一场,怕是不久于人世。
解决完了秦二郎的事,张柏终于放下心来,他迫不及待地写了信给父母,请他们尽快上孙家提亲。
快一点吧,再快一点吧,最好能马上牵着她拜堂,这样他才算是安心了。
*
杨氏知道大郎心急,她也天天盼着他的消息,待张柏来了信,她便立马去找了媒人。
两天后,孙家小院里,媒婆被孙进迎进门,福娘站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回屋了。
“孙夫子可真有福气,那张秀才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学富满车,姑娘嫁过去呀,那过不了五年就是官太太嘞!”
孙进听那媒婆滔滔不绝地夸赞张柏,有些好笑,张柏可是他的学生,他会不知道这些?
不过这是正经的提亲,孙进自然不可能拆了媒婆的台,他强忍着笑,作出犹豫的样子。
媒婆心急,又巴巴地说了一堆,见孙夫子眉头松动了,心头一喜。
不过片刻后,又想起张家的嘱咐,心里骂娘,却还是把杨氏的话小声地说给孙进听。
“孙夫子也知,张家如今……”她有些难以开口,咬牙道:“如今是穷了点,但张秀才说了,等小娘子嫁过去,那是肯定不会让她苦日子的!”
向来与人说媒,多是好话,媒婆这为难的样子,想必不是自愿开口的。想也知道,是张家特意嘱咐过。
孙进看出了张家的诚心,心里舒服极了,张柏为人端方,看来也是他爹娘的言传身教。
两姓结姻,并非是只看儿女是否相配,更多的要看对方的家风,若家风不正,夫妻俩往往都走不到最后,成为一对怨偶。
孙进彻底放下心,不过还是装作难以抉择的样子,半晌后,媒婆都觉得这喜钱拿不成了,孙进才抿唇道:“既然这样,老夫问问小女的意见,若是她同意,我也没有意见。”
他又装模作样地把福娘叫了出来,媒婆见了福娘的模样,心中也明白了张家为何如此着急了。
那孙家姑娘生得跟天仙似的,搁谁不喜欢呢?
福娘袅袅婷婷朝媒婆见礼,媒婆忙说了来意,孙进咳了一声,肃声道:“福娘,你可愿意?”
又作弄人,福娘嗔他一眼,羞红了脸,轻声道:“女儿都听爹的。”
媒婆又紧张地看向孙进。
孙进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悠悠道:“爹看那张秀才人不错,与我掌上明珠也算相配。”
他看向媒婆,重重点了点头。
媒婆喜不自胜,又马不停蹄地回张家传了信,张得贵夫妻俩也高兴坏了,一向抠搜的杨氏,当下就给了媒婆百来个铜板作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