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脊背尚有些单薄,硌的人生疼,不知跑了多久,福娘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闻到了这人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明白了他的身份。
“张公子,能否放我下来了?”福娘轻声问。
女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张柏身体一瞬间变得十分僵硬,耳朵根子都红透了,他回过头看了看,没有人追上来,于是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将福娘小心地放了下来。
福娘伸手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在黑暗里待久了,骤然见到光亮有些许刺眼,她不适地眨了眨眼,张柏忙问道:“孙姑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她摇了摇头,张柏却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擦伤,看起来有些严重,还渗血了,他从怀里掏了块棉帕递给她,“手上流血了,快擦擦吧。”
福娘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接过帕子轻轻按在手腕上,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心有余悸,动作有些颤抖。
她万万没想到,秦兆兴竟会如此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掳走她,刚才那情形着实危险,若不是张柏及时赶到,她怕是真的会被那混蛋污了青白。
方才她蒙着眼看不见,只听见秦兆兴的哀嚎声,张柏不会把他打死了吧?秦家财大气粗,万一给他惹了麻烦可怎么办?
她抬头担忧地看着张柏,“多谢张公子相救,只是张公子下手可重?万一……”
“我只是打了他一棍,最多半月就能好。”张柏竟抢了她的话,淡淡地解释了几句。
少年低着头,桃花眼失了神采,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在努力按捺什么。
福娘能感受到,他此时情绪很低落。
她不知此刻张柏有多委屈,明明他救了她,她却只担心那个小人有没有被他打伤,这世上,再没有这样不公平的事了。
他在点心铺前面的书肆里买书,余光扫见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不远处的小巷,他起初并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又看见福娘从点心铺出来,转头和书肆老板说话的功夫,等他出来时,福娘已不见了。
这么长的街,她定不会这么快走完,想起那个鬼祟的男子,张柏心头一紧,忙追了出去,听见小巷里传来女子的呜咽声时,他心跳都停止了。
他在慌乱中把福娘救了出来,在逃跑的途中,想起那男人口中说什么“夫君”,又唤她唤的那样亲密,想必就是那个和她有过婚约的秦二郎了。
他怎么能对福娘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更让张柏难受的是,即便秦二郎那样荒唐,福娘却还为他担心。
张柏难以形容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难过有之,愤怒有之,心疼有之,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快要将他淹没。
难道他真的,一丁点也比不上那个德行败坏的秦二郎吗?
“张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福娘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这人想什么呢?她说那话,怎么可能是担心秦兆兴?
张柏纤长的睫毛动了两下,并不抬头看她,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的难过,“孙姑娘放心,若秦公子真有什么,我张柏定会对他负责。”
傻子,真是个傻子。
福娘忍不住笑出声来,张柏惊讶地抬起头,见她杏眼中满是笑意,两个深深的梨涡显示着她有多高兴。
“你在我爹面前,也是这样吗?”福娘不明白,张柏哪里像爹夸的那样聪慧过人了?明明就呆得很嘛。
张柏更加不懂了,这又关先生什么事?
“我并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呀。”福娘见他眼中满是困惑,柔声为他解释。
不敢去深究这句话的意思,张柏脸上更红了,更加不敢直视她。
他的心为何总这么容易被她牵动?
福娘整理好发髻和衣衫,慢慢站了起来,腿有些软差点摔倒,好在张柏及时扶住了她。
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福娘吃痛,轻呼一声,张柏连忙松开手,愧疚不已,“对不住,张某唐突了。”
怕秦兆兴再追来,张柏不敢让福娘独自回家,他让福娘走在前面,自己落后她几步,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走到小河边,福娘用帕子沾了水,把脸上和手上的脏污洗干净,张柏站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到了胡同口,他不能再跟着了,福娘停住脚步,再次真诚地对他行礼道谢。
因刚才哭过,她的眼圈还有些泛红,轻声说话时,很像在对他撒娇。
张柏被自己的臆想刺激的脸颊发烫,退后一步也向她作揖回礼,不好意思道:“刚才情急之下,对姑娘多有冒犯,张某并非故意为之。”
他当时没想太多,怕秦二郎追上来,只能把福娘背起来狂奔,现在想想,确实太过失礼了。
幸好当时无人瞧见,不然又毁了她的名声。
一想到秦二郎,他的心里还是堵得慌,不知是不是此刻与福娘站得挺近,乱了他的阵脚,张柏竟然把心头一直困扰他的事问了出来。
“孙姑娘,你与秦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