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博林被领进门,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身黑色暗纹通袖袍的朱厚烨从楼梯上下来。
安妮顾不得许多,冲上去道:“殿下,你一定要小心!我父亲一直记恨着那个赌约!”
朱厚烨道:“安妮,你应该说,就是没有这个赌约,看到你跟我亲近,你父亲也会暴跳如雷,认为我绝了他的大好前程。”
安妮道:“那,那该怎么办?我父亲肯定会跟我舅舅一起算计你。博林家是平民,可是霍华德家却是三代公爵,姻亲遍布整个英格兰!”
“那我就只好投靠国王喽。”
“投靠国王?”安妮呆住了。
朱厚烨见状,少不得解释道:“亨利八世国王陛下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始终是一位国王,一位合格的国王。而在英格兰,国王和领主一样,都是土地的主人,只要跟国王保持利益一致、维护领主利益,国王不会轻易舍弃对自己有利的人。”如果妨碍到了他的利益,那当然是除之后快。
如果亨利八世是个不合格的君主,朱厚烨根本就不会选择英格兰。
博林家和霍华德家不停地向亨利八世进献美女,可他们对亨利八世的王权有什么好处?再看看他们从亨利八世手里拿走的珠宝、领地、封爵、职位、津贴、年金,就知道等他们的欲望养大的时候,亨利八世为什么要砍他们的脑袋了。
安妮·博林喃喃地道:“而妨碍到国王的人,国王必除之。”就如同凯瑟琳王后殿下。
朱厚烨颔首。
安妮·博林定了定神,问道:“那,那个黄金珍珠的赌约呢?你会要求我父亲履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不会。”朱厚烨道,“安妮,你要记住两句话:‘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做什么样的事’,以及‘有舍才有得’。”
“我还以为,你会说,为了我们的友谊,你不会要求我父亲履行那个赌约。”
“这话,你信吗?”
安妮道:“我不会信。但是我会很高兴。”
安妮心中有股淡淡的失落。
如果朱厚烨说,看在他们二人的友谊上,他不会要求她的父亲托马斯·博林履行那个赌约,安妮·博林承认,刚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她的虚荣心绝对会得到大大的满足,甚至会雀跃不已。
但是她也清楚,这样的回答,不足以取信她的父亲,就连她本人,在虚荣心过后也会陷入不安。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男人为了巨大的利益牺牲女人,从来没有男人为了女人放弃偌大的利益。与其说朱厚烨会为了他们的友谊而放弃黄金珍珠的赌约,安妮更愿意相信,他会为了更长远的利益而放弃。
“请记住此刻的心情。”朱厚烨语重心长地道,“被欲望和虚荣牵着鼻子走,很危险。”
“嗯。我会尽力约束我的父亲,虽然我对他的影响力有限。但是我会尽力而为。”
她发誓。
因为他是她如今为数不多的朋友。
“谢谢,安妮。”
就在这个时候,侍从过来为托马斯·摩尔和托马斯·克伦威尔通报。
朱厚烨连忙让请。
克伦威尔看见安妮·博林也是一愣。关于安妮·博林跟这位远东亲王的事,他也听说了,他还知道,今天之前,朱厚烨从来没有让安妮进入这栋小楼。
今天是第一次。
托马斯·摩尔和托马斯·克伦威尔按照礼节跟安妮·博林问好,心中却各有思量。
——亲王的脸上看不大出来,但是罗奇福德子爵小姐的脸上非常明显。难道罗奇福德子爵小姐正在追求这位亲王?
鉴于安妮·博林之前的良好表现,摩尔和克伦威尔对安妮的感觉相当好:一个能坚持守贞的女孩儿,总不会是一个坏女人。
现在看到安妮的神色,哪怕在这个时代女性倒追男人十分丢脸,可是他们也没有苛责的意思。相反,两人都为安妮·博林忧心。
毕竟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没有自主权的,未婚少女是父亲的财产,已婚妇女是丈夫的财产,只有成为寡妇,才能享受到一点自由的空气。但是寡妇但凡能力弱一点、运气差一点,也有可能沦为傀儡或者是被污蔑为女巫送上火刑架。
加上这个时代女人,特别是女贵族的婚姻不仅要得到家族的同意,还要得到国王的首肯,安妮·博林如果坚持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绝对困难重重。
摩尔爵士和克伦威尔两人不免为安妮·博林的未来担忧:
这位女士的前路注定坎坷。
四人互相问候过,只听托马斯·摩尔道:“尊贵的瑞德亲王殿下,请原谅我这么晚还来打扰。我听说,您打算使用钢筋和水泥建造房屋?这是真的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建筑方式,所以迫不及待地来了。请问您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显然,沃尔西大主教离开国王跟前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了自己的老朋友兼老对手。
朱厚烨道:“我好像没有拒绝您的理由。”又看了看安妮·博林,道:“安妮女士有兴趣吗?”
安妮道:“在你的房间吗?”
“是的。”朱厚烨对克伦威尔点点头,示意他一起。
安妮道:“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进过你的房间,甚至连踏上这道楼梯也是第一次。”
“安妮女士,我未婚你未嫁,就是我让我的侍从和神甫在场,别人也不会相信你我的清白。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的想象。今天如果不是摩尔爵士,我可不敢邀请你。”
安妮气苦:“今天开始,谁还在乎我有没有名声!”
朱厚烨答道:“我在乎。”
“什么?”
安妮·博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别说是安妮·博林,就连托马斯·摩尔和托马斯·克伦威尔也非常惊讶。
朱厚烨道:“我在乎。每一位男士都有义务维护女士的名誉。婚前守贞没有错,女士发誓婚前守贞更不是坏事。你只是坚持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安妮女士。”
安妮·博林道:“那,我还能来找你吧?”
“当然可以。”
托马斯·摩尔若有所思,克伦威尔则视线微垂,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