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宝将东西放在方桌之上，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叶竹一眼，见叶竹不躲不避，他又有些不太好意思，挠挠头，对叶竹说道：“你做的东西我爹卖掉六个，四朵花共十六文，钱袋子十六文，小包三十二文，一共六十四文钱。”

掀开篮子上的粗布，接着说道：“蝴蝶结我放在篮子里，我爹说也不知道你想买啥，就买了一小包盐，十文钱，半斤猪板油九文，半斤猪肉十文，买了这些东西还剩三十五文钱，你数一下。”从口袋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桌上。

“这棵大白菜是？”叶竹眼神落在圆滚滚的大白菜上，只觉得饿久了，见着一棵白菜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钱进宝咧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拍胸脯道：“大白菜是我自家种的，你用猪油渣炒着吃，又香又好吃，甚至还有甜味！”

叶竹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一棵大白菜情绪牵制的一天，忍不住喜笑颜开，附和道：“被霜雪冻过的大白菜，肯定好吃！对了，满仓叔帮我寄卖，我该给多少钱？”

钱进宝道：“我爹说了，你做的东西新鲜，借你的光今天替他吸引了不少顾客哩，你给两文就可以了。”

叶竹数出四个铜板，不等钱进宝反应直接塞进他手心，抢先道：“我跟满仓叔说好的，该怎么收就怎么收，而且还麻烦他费心给我买了东西，我也不知道四个铜板是多是少，如果少了就请你们就多担待些。”

钱进宝拿出一个铜板放桌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少不少，两文就可以了。”

叶竹坚持推回去，道：“如果满仓叔不愿意收，以后我怎么好意思再寄卖东西？嗯？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钱进宝见叶竹实在坚持，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

叶添宝从西屋出来，见着的情形就是钱进宝收下四文钱，目送钱进宝离去后，他对桌上的东西发愣。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叶添宝问叶小草。

叶小草拼尽全力才把目光从那半斤猪肉拉来，然后满目崇拜，同时异常自豪地回答：“是姐赚钱买的。”

叶添宝先是震惊，显然没想到叶竹竟然真的能赚到钱，继而想到什么，脸色又变了：“我说了，不许跟郭家来往！”

今天赚了钱买了肉，又是除夕，叶竹心情不错，连带对叶添宝都顺眼了几分，觉着他的发火不叫发火，应该叫无能狂怒，她看叶添宝就仿佛在看一只误会自己是威武狮子的花猫，有点好笑。

叶竹轻笑出声，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骨气的人。”

叶添宝撇开头，特高贵冷艳地冷哼一声。

“……虽然我这肉并不是剪窗花赚来的，看样子你也不稀罕，我和小草只能含泪吃肉了。”

虽然半斤猪肉炒出来不过小半碗，但是对于她们这种赤贫人家来说，那可是真是……过大年啦！

果然，下一刻叶添宝的高贵冷艳全部僵在脸上，仿佛一座石塑。

叶竹憋着笑，揣上巨资——三十一个铜板，左手牵着叶小草，右手挎着花篮往外走。

“走，小草，我们去吴婶子家借刀切肉切猪板油，顺便问她家有没有鸡蛋，我们买两个过年吃。”

“哦！”叶小草开心得手舞足蹈，“过年咯！过年咯！”

小孩子的欢呼声响彻堂屋，破败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丝过年的喜气。

切好肉买了鸡蛋，吴氏又给她们装了一点蚕豆酱和两片生姜，姐妹俩高高兴兴从李家回来，径直进入厨房，开始准备自家的年夜饭。

点火烧锅，切成块的猪板油直接倒入锅中，经过高温的炼化，白花花的油脂被逼了出来，间或“噼里”一声，或是“砰”的一声，动物油脂的香味在空气中炸开，刺激着姐妹俩的嗅觉。

半斤猪油着实过少，不过熬出小半碗的猪油，猪油渣也就将将盖住碗底。

炼过猪油的锅还热着，叶竹留了些底油，直接倒入猪肉和姜片，翻炒片刻后，丰腴的油花慢慢渗出，锅底的油越来越多，叶竹再倒入蚕豆酱翻炒，猪油的香腻，姜片的清香，蚕豆酱的浓香，三者混合，勾得叶小草猛吞口水，

叶竹最后再往锅里添些温水，盖上锅盖焖烧一会儿，软化肉块的同时还能让肉块吸入更多蚕豆酱的鲜香。

烧肉的同时，叶竹轻嗅空气中的油脂味，不由轻叹，曾经避之不及的油烟味，如今想闻上一口倒成了奢侈了。

酱香肉出锅，叶竹将掰成段的大白菜就着烧肉的锅，放三块猪油渣，入锅爆炒。因为油不多，为防止菜炒糊叶竹还放了一点点水，炒了一会儿，铁锅四周的油脂全部被菜带走，猪油渣因为浸了水焕发第二春，仅剩的油脂融化在汤水之中。

最后再撒上一点盐，大白菜叶的清甜软趴，猪油渣诱/惑的香，汤汁的油亮，简简单单一道菜，却勾出叶竹肚子里的馋虫。

蚕豆酱还剩下一些，叶竹想着还可以炒一个鸡蛋酱，再把吴婶子给的大白菜炒油豆腐丝蒸热，刚好凑四个菜。

叶小草从灶台底下探出头，两只眼亮晶晶的。

“姐，两个菜就够啦，鸡蛋我们留着以后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