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草动静突然多了一些，一边脱衣服，同时语气轻快地说：“姐，明天我给你烧一锅艾叶水洗澡吧！以前娘说艾叶水很有用的，好好熏一熏，身体好得快！”

“不熏！”叶竹往里侧躺了躺。

家贫的标配可能就是：缝缝补补的衣裳，四处漏风的土墙，饱不了的肚子，短一截的薄被吧。

她和叶小草都瘦，盖同一张被子却紧巴巴的，稍不小心就漏风。

叶小草刚躺下，又坐起来，“为啥不熏呀？”

“伤口没好，容易感染。”熏什么熏啊，跟熏鱼一样，听起来就很有味道的样子！

“对哦，这么冷的天洗澡容易感染风寒呢。”叶小草在她身边躺好，“年底找个大晴天再熏好了。”

叶竹：“……”你对艾叶熏澡是有什么执念么？

白天睡多了，现在没睡意，叶竹干脆跟叶小草闲聊：“小草，冬天村里人都在家干什么？”

“冬天那能干啥？不就晒晒太阳唠嗑，嗑瓜子剥花生啥的，不然在家睡大觉呗！”

叶竹沉默了。

“姐，你问这个干啥？”

叶竹：“有没有人在家干些杂活，赚点小钱的？”

叶小草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我听说白露姐三叔家的成远哥能写一手好字，抄书能赚钱。哦，我还听说喜妞姐和她几个表姐天天在家打络子，满仓叔担货卖东西顺便带去镇上，也能赚几个钱。”

抄书？条件不允许，毛笔字她放下很多年。

打络子？她更不会。

叶竹叹气，人是铁饭是钢，身上没钱心里慌！

叶竹只能期盼自己身体快点痊愈，早日解禁她打工人的打工魂，然后打工赚钱，一日三餐！

叶小草虽然年纪小，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叶小草每天烧饭扫地，把家中打理得很干净，其余时间几乎都在陪叶竹，叶竹身体正在逐渐恢复。

这天上午，许久未见的太阳终于羞答答地爬上山头，叶添宝吃完早饭早早出了门，回来时脸色却非常不好。

叶小草询问是否发生什么事，反而被叶添宝凶了一顿，她没敢再继续探究。

叶竹面对碗里越发少的米粒，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也不急着戳破，反正纸包不住火，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天气好了，叶添宝忙活几天，把西屋上头的窟窿勉强填补上，晚上他就一个人住西屋，只是后面他每天就在家吃一顿早饭，其他时候都不见人影，少年的脸色是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差。

叶小草年纪小忍不住事，腊月二十这天一早拦在厨房门口。

叶添宝往左往右都被叶竹挡住去路，来了火气，瞪她：“你干啥？我有事，别挡道！”

“哥……”叶小草两条胳膊维持张开的姿势不放松，咬咬唇，“今天别出去了吧。”

叶添宝持续瞪她，“你这小屁孩，大人的事情你少管！”轻而易举推开叶小草，抬腿就要走。

叶小草扭身趴下去，跪地上抱住叶添宝大腿，脸仰得高高的，显得脸越发的小，下巴越发的尖。

眼泪在她眼里疯狂打转，“哥，是不是……是不是家里快没粮食吃了？”

从叶小草的角度，她能看到叶添宝的下颚紧了紧，他不敢看叶小草的眼，只能语气僵硬地回道：“不是。”

叶小草拽住叶添宝的手站起来，冷风从她皴红的脸蛋无情刮过，吹乱她细软发黄的刘海，还吹落两颗温热的眼泪。

“哥，你别骗我了，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面对叶小草没有责备，也没有厌恶的明镜似的眼眸，叶添宝再也编不下去，高高的少年弯下膝盖蹲下，额头放于兄妹俩交握的手上，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冰冷的冬日里，身材瘦小，一身破袄的小姑娘闭着眼睛，流着鼻涕，仰脸放声大哭。

“唔啊……咋办呐？我家没粮食了！我家没粮食了！”

叶竹坐在床头等了有一会儿，叶小草才牵着叶添宝的手进来东屋，兄妹俩一个抹鼻涕眼泪，时不时抽噎一下，另一个垂头丧气，如同被人遗弃地大型家犬。

叶竹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问：“叶添宝，我们离饿死不算太远，你能跟我们说实话了么？”

叶添宝身子一僵，吞吞/吐吐不说话。

叶竹气得发笑，“小草，明天你拿两个碗，咱俩出门要饭去！”

叶小草刚止住的哭泣，再次开始，呜呜呜的好不可怜，就好像一只幼鸟绝望的鸣叫。

叶添宝牙齿都快咬碎，这才说道：“粮食……我给卖了。”

叶竹眼含刀风：“钱呢？”

“……钱我花掉了。”

“全花了？花哪去了？”

叶添宝盯着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犹豫了一下，说：“我给别人买礼物，就……花完了。”

叶竹气笑了：“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