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温沁吃得心不在焉。

韩杨知道是自己惹的祸，因为自从他说完话，他发现气氛变得明显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吃完饭，纪明城买了单，几个人当场就散了。

来的时候韩杨和另外两人是坐纪明城的车，这会当然不方便再坐，道别后几个人猢狲散一般往大路上奔去。

纪明城收回视线看向温沁：“去河边走走吧。”

镜河是F市这边一条内陆河，两旁楼房林立火光璀璨，气温一回暖这边就成了市区最热闹的地方，散步的，夜跑的，谈情说爱的……什么人都有。

纪明城牵着温沁穿过河边马路到了沿河路边。

他们站在一处僻静的树影下，纪明城望向她。

“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温沁说：“跟你去出差有关？”

纪明城点点头。

温沁：“那你说。”

寂静的镜河水，缓缓流淌，不知承载多少逝去的往事。

纪明城的老家是H市的，但他家不住在市里，而是H市辖区内一个小县城。具体怎么个小法？就是全县人口加起来不足十万。

纪明城父亲是警察，母亲在城里的幼儿园做保育员，四口之家不算富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纪明城的哥哥听话本分，学习成绩也不错，父母对他颇为放心，甚至以他为傲。

纪明城不一样，他生性好动，刚上学的时候，课堂上四十五分钟都坐不住，脾气还急，从幼儿园起，他就经常被老师请家长，为此，他从小没少挨他爸打。

纪父工作忙，还时常出差，短时十天半个月，长时几个月不着家，他回来第一件事是把小儿子拉到面前问有没有捣蛋，如果有那先打一顿，然后再同他讲道理。

纪明城这人也奇怪，一路挨揍，一路疯狂长个，上初二的时候，他身高已经突破一米八，比他父亲还高。

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事，就是这个经常被请家长的孩子，成绩却不赖，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还每次都能考进班级前三去。

老师们说这孩子脑子聪明，就是行为上要多加约束，不然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走上歪路就不好了。

初三这年，纪父调去F市工作，原本是成立了一个什么专案组调他过去的，最后他爸不知怎么就留在了F市。

这年他哥读高二马上要升高三，当爸的放心不下小儿子，也怕纪明城他妈管不住他，所以纪明城初中毕业的时候，他爸把他弄去F市上高中了。

新的环境给他带来新鲜和好奇，他认识了新朋友，见识了大环境带来的内心冲击，性子也渐渐收敛住。

他爸说：见了外面大千世界，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了吧，再敢造次不用老子动手，外头自有人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嘚瑟。

当然父子俩也不是一直剑拔弩张，偶尔也有温情时刻。

有时也闲聊谈人生规划，他爸说：你这性子太野将来势必得去纪律部队历练，军校和警校你二选一。

纪明城说：我想考军医。

他爸一顿，说：军医？

随后把头一摇，说：不行，就你这大刀阔斧的性子，一刀下去划猛了，病人命就没了，你救人还是害人？

纪明城说：我杀鱼杀鸡下刀都准得很，一刀毙命，刀口整齐漂亮比我妈还利索。

他爸一听，脸色更不好看了：老子说不行就不行，给我死了这条心。

纪明城也没跟他呛，等他爸出门看不到人了，他一拍桌子跳起来朝门口吼：老子就要考军医，行不行你说了不算。

高二这年分了文理科，纪明城顺利进入理科实验班，和周济扬白妍在同一个班。也是在这年，他爸突然接到任务要出门一趟。

临行前，当爹的把儿子叫到跟前，嘱咐说：我要出趟远门，时间可能有点久，你在家给我安分点，别惹事，惹了事我不在也没人帮你，听明白没？

纪明城点点头，问：要去多久？

他爸说：大概个把月吧，顺利的话还能更快一点。

然后，他爸递了张卡给他，说：生活费都在这里面了，看着花，你要提前花没了我还没回来那你就到地里啃泥巴去。

第二天父子俩一同出门，纪明城蹬着自行车飞出门外的时候忽然想起还没问他爸去哪里，他把刹车一捏，一条长腿支地，他回过头喊道：老纪，你上哪出差？

他爸盯着他不说话。

纪明城摆摆手：算了，不方便我就不问了，您保重，我走了。

纪明城当时跟他爸住在警队宿舍楼里，门口有不少小吃部，学校也有食堂，他怀揣巨款饿不死也冻不着，在没有老纪，独自呼三喝四的日子里，他过得自在潇洒。

很快，一个月过去，他爸没有回来。

纪明城突然有点想念老纪同志了，但他没法给他打电话，因为老纪说过，出去执行任务别给他打电话，打了他也不会接，他有空自然会打过来。

老纪刚到那边的时候给他打过两次电话，后面估计忙于工作就没了。

又过了半月，有一天，白妍的父亲过来找他，说：你爸回来了，跟我一块去接他吧。

纪明城还记得那天正好周日，他在家里刷物理试卷，当时放下笔笑着说：白叔，我家老纪是不是立功了？还让人去接，这也太能摆谱了啊。

白妍的父亲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说：是啊，你爸立功了，你跟我一起去接他回家吧。

车子就停在门口，纪明城上车后还问白妍的父亲：老纪立了几等功啊？

白妍的父亲说：应该是一等功吧。

哦吼，不得了，那一会是不是还要戴大红花放鞭炮啊，还要上电视是不？哎，我刚才忘了换身衣服了……

他在副驾座罗里吧嗦说了一堆，白妍的父亲也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