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声气,到了小区门口后,顺道拐进旁边便利店里买了两盒牛奶,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翻出某个人的头像,点进去。
阮苏:「睡了吗?我现在在超市,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发过去之后,她又拍了两张货架的照片发过去。
很快,一条语音跳进来。
野:“没睡,在等姐姐回家。”
野:“家里还有山药排骨汤,刚热好。”
男生已经过了变声期,微微压低的磁性嗓音透过电流传过来,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得到男生一本正经说这些话时的模样。
阮苏眼睛弯了弯,回了句:“好。”便去刷了支付码离开了便利店。
–
老小区基本上都没有电梯,而且阮苏住在顶楼,一口气要爬六层楼。
刚住进来的时候,她还很不习惯,每次都累得气喘吁吁,后来住久了,竟然也觉得还好了。
她到家时,陈在野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他住的是之前阮苏的房间,一开始她想让他去住阁楼的,但阁楼屋顶太矮,他一米八六的个子,进去以后,便只能弯着腰走,后来阮苏索性把她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而自己搬进了阁楼里。
阮苏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应该是猜到她会冷,陈在野提前打开了客厅里的暖气,屋里热意熏人,阮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厨房里的砂锅还在用小火温着排骨汤,阮苏走过去把火关掉,盛了一碗汤出来。
应该是熬制了很久,排骨上的瘦肉香而松软,入口即化,山药也软糯可口,骨汤浓郁却不油腻。
也不知道陈在野小小年纪,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厨艺。
不像她,虽然独居很久,但在煮饭这方面,完全还跟新手一个样。
热汤下肚,她舒服地眯了下眼,才想起要给沈佳言回电话,然而这姑娘思维实在太跳跃,一会儿没看手机,阮苏又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言言:「对了,突然想起来,你上次说薛枞那个弟弟去找你,后来怎么样了?」
阮苏闻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陈在野紧闭的房门,这个房子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做过简单的改造,房门被漆成了浅黄色,门上还挂着她一个轻便的留言板,很小的一块板,她当时买来是当作备忘录用的。
结果后来也没用到。
而此刻,这块从未被主人使用过的干净白板上终于被人写了字,少年字体漂亮,如沙划痕,淡淡留下两个字:晚安。
紧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板板正正的笑脸。
她收回视线,给沈佳言回:「后来他就……回家了吧?」
不是不想跟沈佳言说实话,主要是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跟沈佳言说她让陈在野住进了家里,下一秒她肯定就得杀进她家里来骂她。
果然。
沈佳言闻言,电话迅速甩了过来:“……吧?”她的语调微扬,“所以,他后面又来找过你吗?”
公寓房隔音效果不好,阮苏怕陈在野听见,简单收了一下碗筷,起身往楼上走,边含糊应了句:“他怎么会来找我?”
心里想的却是那日她下班回来,于昏黄的走廊尽头,与少年视线交接在一起的那个场景。
她还记得那天应该是下了雪的,浅川今冬的第一场雪,中间还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少年双臂抱膝,坐在她的门前,头上、身上都被淋湿了,眉角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红成一大片,血迹已经干涸。
脸上其他地方也带着大大小小的淤青。
冬日青白的天光虚虚拢着他的身影。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阮苏的心脏忽地被人紧紧揪起。
在那之前,她其实就对陈在野印象很深——薛枞那个天资过人的弟弟。
第一次见面,是在她醉酒后,那天她在薛枞家留宿,睡在楼下的客房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恰逢陈在野刚从外面回来。
那时的陈在野是什么样的呢?
清隽,冷淡,皑皑如山上雪。
然后山上雪落到了人间的泥淖里,满身狼狈——就当她是爱美之心吧,在反复地纠结过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拉了他一把。
更何况,他还是薛枞的弟弟,刚去世不久的薛枞的弟弟。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阮苏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
但她最开始想的只是先收留他几天,结果男生住进来后,便一声不吭地帮她做饭、打扫卫生,承包她的三餐,深怕她会赶走他似的。
于是,时间一久,阮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电话那头,沈佳言没发现她的沉默,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你没跟他那么多牵扯就好,我刚刚听到一八卦,就薛枞这弟弟……具体我也没听太懂,但我就觉得,你看啊,薛枞姓薛,他弟弟姓陈,这本身就不太对劲。”
阮苏回过神,随口道:“就不兴人家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