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考量说与戏忠听,戏忠宽慰道:“主公帮助司隶攻打宫城,迎回天子,是有功劳的。而且目前来看,主公做的很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司隶这边,与董卓为敌。所以即便主公是‘武人’,有被司隶、诸公轻视之嫌,亦不必担心袁司隶会动您颍川太守的位置。”
许褚心内稍宽,却听戏忠说道:“只是不得不防董卓。”
是啊,董卓的部将胡轸在邙山脚被乐进折了一阵,往小了说是与许褚有了私怨,往大了说也让董卓明白许褚是敢于反抗他的人。因此,董卓兴许会对许褚坐在离京都如此之近的颍川太守位上有些想法。
“主公,董卓立足未稳,短时间腾不出手顾及我们。这段时间,当好好利用。”
许褚点头称是。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许褚与戏忠谈到夜深,方胡乱睡下。翌日天色微明,忽有人在门外求见。
曹操来了。
许褚忙整理一下袍服,与戏忠一道将曹操请进屋里,但见曹操顶着偌大的黑眼圈,似是彻夜未眠。
许褚笑问之,曹操苦笑道:“与本初秉烛夜谈至天明尔。”
却原来是诸人散会后,袁绍又将亲信之人复又请回,除了曹操,还有张邈、许攸、高干、伍琼等人。所谈者,不外乎接下来应对董卓的既定方针。
“我睡了个通透,袁绍那边居然已经有了定案。原来荀、钟二人,竟也不能得袁绍的深信。”许褚暗自想道。
这会儿曹操想是疲累不堪,仍忙不迭来找许褚,应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头一件,便是袁绍定下的方针。
八个字,‘拉拢丁原,静观董卓’。
怎么拉拢,曹操说道:“操与孟卓提议,表丁原为执金吾,协制董卓!”
“好计!”戏忠拍手道。
曹操昨日在堂中见到戏忠跟在许褚身侧进来,没来得及问是谁,眼下看到许褚与戏忠同屋而眠,亦猜到此文士模样的人应当是许褚的谋主,便先请教姓名。
戏忠恭敬回道:“不才阳翟戏忠,曹校尉见笑了。”
曹操笑道:“原来是戏君!颍川郡人才辈出,如荀慈明、荀文若、钟元常,操都甚为敬佩,曾与荀文若、钟元常交谈时,听二人提起过戏君之才,却是已在仲康门下!”曹操笑意盈盈,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笑容里有着几分遗憾。
许褚知道曹孟德甚喜人才,用人不拘一格,与袁绍的‘作秀’不同,曹操是真的礼贤下士,希望有人帮助他。是以听说许褚房中的文士就是荀、钟二人赞不绝口的戏忠时,曹操难免生出点失落感。
许褚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问道:“志才且说此计好在哪里?”
戏忠道:“主公,曹校尉。执金吾负责京都治安,职在护卫京城、宫省,非常重要。虽不在三公九卿之列,然秩中二千石,实比九卿不遑多让。丁建阳兼领此职,有其并州兵为后盾,董卓必深忌惮之!况太傅袁公独录尚书事,由他提议,丁原也会因此感激。”
曹操赞道:“英雄所见略同,方许子远、张孟卓同有此言。仲康得此良助,真叫人艳羡。”
许褚干笑两声,叹道:“诚然好计,终比不过将董卓逐出洛阳。”
曹操嘿笑道:“事已至此,多说亦无益。仲康,操此次来,乃另有事与你商量。”
“何事?”
“与君相见之前,我去拜会了鲍允诚,观允诚话语,似有离京之意......其实要我说,仲康也还是早做打算为上。”
许褚愕然,曹操为何也让他早做打算?
见许褚愕然,曹操也不多说,告辞离开。许褚转而对戏忠道:“志才,以你之见,我当如何处之?”
戏忠没怎么想,直言道:“曹、鲍二君应都有离京之意,二人觉得主公或可为强援,因此曹校尉之后,鲍都尉也该快来了。”
许褚张张嘴,“曹孟德也要离京?”这跟他知道的历史不一样啊。诚然因他到来,历史会发生变化,但这时候离开洛阳,许褚看不出对曹操有什么好处。
戏忠摆手道:“曹校尉想走,然走不得。他是袁党骨干,此时弃党羽离京,其在袁党中的地位必然骤降。”许褚点点头,戏忠又说道:“鲍都尉与主公一般,非袁党骨干,他预见袁绍非是可辅佐之‘明主’、‘强主’,是以早则今、明两日,迟则十日内,当离京返乡。”
这是许褚到东汉来第一次听人直接说‘袁绍不可辅佐’,倒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也属正常。戏忠何等精明才智之人,先前议事时,许攸、曹操、鲍信包括许褚,都建议袁绍马上发动对董卓的攻势,可袁绍却是数次迟疑,很有优柔寡断之感。若在常人眼里,或许拉拢丁原,观望董卓的举动尚称得上中规中矩的老成谋划,可戏忠、曹操、鲍信什么人,单此一事,俱都能瞧出袁绍骨子里的些许缺陷。
正说间,鲍信果然来了。说的还是跟荀彧、钟繇、曹操差不多的话,劝许褚早点离开。
鲍信并非跟戏忠一样,是未有美名之士,相反,何进提拔他,就是因为他‘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鲍信与许褚一道护送天子回宫,对许褚的观感比之曹操不遑多让,都觉得许褚是可以深交的有志之士,所以对许褚,他吐露心迹,“仲康,我欲明日离京,君有何打算?”
许褚行礼道:“鲍君直言相告,在下也不隐瞒。我欲多留几日,再行离开。”
鲍信也不问许褚为什么要多待几天,道:“司隶无驱逐董卓之决心,京都危若累卵,不可其坐等其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鲍信这句话,对许褚可谓是相当‘推心置腹’了。
许褚再次谢过,将鲍信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