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猛地拉起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不等马蹄落下,她就已经飞身下马,动作敏捷无比,马背上驮着的一只血淋淋的怪物被她一手提起,直接抛到了地面上,轰的一声砸起了一片灰尘。
“这批魔种已斩杀殆尽!”
“花木兰回营复命!”
校场上的兵卒齐齐地被这魔种尸体给震了一下。
“木兰姐这次回来得更快了!”
“这批魔种从露出行踪到被斩杀,也就过了三天吧?”
刚入营的小兵更是露出了又敬畏又仰慕的神情:“这就是魔种?长得真凶残,但在木兰姐手里看着好像不怎么厉害……”
周围顿时传来了嘶的一声。
“小子,你刚入营不懂,那是魔种不厉害吗?那是木兰姐太凶残!”
“年轻,还是太年轻,你单知道大家都管木兰姐叫木兰姐,却不知道这个姐字从何而来。”
小兵傻傻呆呆:“那不是因为木兰姐已经从军十年了吗?”而且他们军营里,现下只有花木兰一个女子。
周围人更是摇头:“跟那有什么关系……”
木兰姐木兰姐,这个称呼那可是花木兰亲自……打出来的!
想当初花木兰刚来的时候,他们还对这名女子……当年的一个小女孩相当不在意,不说看不起,但也绝不认为这么个小女孩能进他们以铁血闻名的长城守卫军。
刚进军营的花木兰可没有现在这样的气势,仅仅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比营中任何一个兵都要矮小,抱着一柄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重剑,板着小脸对着不肯招收小女孩入营的百长说:“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百长皱眉,这倒不光是女子不女子的问题……问题你只是一个小女孩啊!这能拿得起剑,杀得动敌吗?
然而就是这个小少女,说完这句话后,就一人一剑在演武台上连续挑翻了一百多人,直到军营里的人几乎都被她揍了一个遍,她都还脊背挺直地站在台上,哪怕遍体鳞伤,最后一丝力气都已经耗尽,也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神色,一双凤眼明亮如星子,站得如同一柄剑一样直,绝不肯倒下。
从此就再也没有不服气的声音了。
如果有,那一定是被花木兰揍得还不够狠,再揍两顿自然就服了。
小兵又问:“那木兰姐这么厉害,又斩杀了魔种,应该有功升迁了吧?”
到时候他就去花木兰的队伍里!
旁边的老兵一看就知道这小兵在想什么,顿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你木兰姐斩杀魔种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从入伍以后就一直在拼了命地斩杀魔种,回回都冲在最前头……要升迁岂不是早就升迁了?”
然而花木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始终只当个普通战士。
虽然这并不妨碍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地称呼她一声木兰姐,但也的确令人感到疑惑。
不是没有人好奇问过,但花木兰对此表现十分平静。
“我只需要当一名杀敌的战士就可以了,不行吗?”
这……谁又敢说不行呢?
只是行是行,但能当将军,为什么要当小兵?
花木兰对此只是说道:“将军是那么好当的吗?”
众人依旧疑惑,将军不好当,难道小兵就好当了?这让他们这些都想当将军的小兵怎么想?
花木兰却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当一个战士有什么不好?只要战斗,只要杀敌就足够了,不用去想那么多。
……
花木兰还不知道自己的传说又在新的一批小兵之中流传了起来,她奉命前往追击这批魔种,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如今魔种已除,她才终于有时间回营房。
和那些为斩杀这些魔种而兴奋的兵卒不同,花木兰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在回想这次一路追击魔种的情形,眼神有些寒意。
魔种……杀之不尽,除之不灭,这一路的追击,魔种一边逃,一边还不忘捕食。每次看到被魔种所害之人,花木兰心中的杀意就更增添一分。
如果她能再快一点,战斗力更强一点,她就能早一点斩杀掉这些魔种,不会让这些魔种有肆虐的机会。
她想到义父所说的话,长城守卫军,重要的是守卫二字,不是加入了长城守卫军,就真的成了一名长城守卫军。
花木兰当时不太懂,战斗不就是守卫吗,只要她在战斗,为了除灭魔种而战斗,不就是真的长城守卫军了吗?
现在她也依然不太懂。
不过不要紧,她愿意只做一名战士,始终在最前端斩杀敌人,魔种一天杀不绝不要紧,总有一天可以全部除灭。
那些守卫军们猜来猜去,完全没想过花木兰是根本没搞懂义父的话所以才不肯升迁的。
花木兰这么一边走一边想,刚走到营房附近,就听到了一阵唉声叹气的声音。
花木兰循声走去,居高临下地望着蹲坐在角落里的两名小兵。
两名小兵骤然感觉到一片阴影将自己笼罩,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袭上心头,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待站直之后看清面前的人更是身上的皮肉都忍不住一紧。
“木,木兰姐!”
花木兰似笑非笑:“在这儿呆着干什么?躲懒?”
我们不是,我们没有!
两名小兵浑身一颤,虽然还没有被揍,但身体似乎已经开始感觉到疼了!他们可不是刚入伍的小兵,而是已经遭受过花木兰“毒打”的。
他们赶紧使劲摇头:“没有的事!我们只是……那个……”
“支支吾吾地干什么!说吧,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花木兰好笑地扫了他们一眼,问道。
看他们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说没事纯粹是在糊弄她。
小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花木兰最不喜欢有人扭扭捏捏,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开口道:“是这样的,木兰姐你也知道,我们两人都是云中人,也是一个地方的……”
长城守卫军虽是听命于长安,但军中的人却并非都是长安人,反而有不少云中人。或者说,天南地北的人,只要能得到认可,都可加入长城守卫军。
而一旦入了长城守卫军,便只剩下了守卫军这一个身份,出身如何就不再重要了。
说到这里小兵不禁看了花木兰一眼,以花木兰在军中的名气,她的身世自然有很多人好奇关注。
但花木兰究竟是哪里人却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义父收养,而她的义父正是长城守卫军的一名将领,极为骁勇善战,对长城十分忠诚,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长城。
后来在战场上失踪后,花木兰便替父从军,小小年纪就加入了军中。
“接着说。”花木兰挑眉道。
“我们有个老乡,一直和女儿相依为命,但没想到女儿却突然失踪了……就在他眼皮底下,一个大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小兵越说越愁,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来了这儿?想求你们帮他找女儿?”花木兰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人在愁什么。
小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我们身为军人,非军令不得擅离职守啊。”
这也是他们叹气的原因。
他们的职责是守卫长城,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怎么能私自离营?
更何况大漠茫茫,他们又上哪儿去找一个小女孩?
一筹莫展啊!
小兵越想越觉得无力,深感对不住老乡,军人的天性又让他做不出违反军规的事情,职责和感情在内心深处经受了巨大的拉扯。
即便告知了花木兰,他们两人也只能继续唉声叹气。
“唉……”
“想帮却帮不上……”
花木兰却挑了挑眉:“怎么会帮不上?”
小兵还没反应过来:“木兰姐?”
花木兰抖了抖手中的马鞭,说道:“关于女孩失踪,我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你说的女孩儿,已经不是第一个了,说不定又是那股沙匪不安分了,干起了掳人贩卖的勾当。”
小兵顿时也明白了过来,没错,这极有可能是沙匪作孽!
这类事件以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沙匪穷凶极恶,打劫商队,掠夺村庄,劫掠牛羊,像这样掳人的事情,也是有过不少先例的。
而云中的沙匪……可谓匪患猖獗,即便在长城守卫军的铁血镇压下,也总有一些漏网的老鼠躲在了阴沟里。
这次的事情,兴许就是某些老鼠又按捺不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老乡带来,找将军去。”花木兰将马鞭往腰间一挂,说道。
小兵顿时反应过来,眼中顿时绽放出巨大的惊喜,激动地转身就跑:“我这就去叫他!多谢木兰姐!”
……
一名长着络腮胡,身材雄伟的男子正表情严肃地看着地上跪着的牧民,旁边站着那两名小兵以及花木兰。
这牧民正值壮年,但从女儿失踪后,他就没再合过眼,没日没夜地寻找女儿的踪迹,几天下来就好像老了十多岁不止,连头发都白了一半。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求到这两位老乡头上。
但即便求到了长城守卫军,他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只是在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挣扎罢了。
在看到老乡们怜悯为难的表情后,他眼神中的最后一点光就熄灭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被带到军营里来了,而那名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极其威严的男子,他之前听老乡们叩拜时称其为……将军?!
他居然见到将军了!
尽管不知道是长城守卫军的哪位将军,但光是将军这两个字,就让他欣喜若狂,紧张不已了。
要不是寻找女儿的念头给予勇气,他根本没勇气和这样的人物说话,这可是长城守卫军的将领!
他所住的地方就位于长城之下,那里的人对长城守卫军都充满了敬畏之情。许多年轻子弟,更以加入长城守卫军为荣。
由此可见,长城守卫军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但即便到了将军面前,这牧民仍旧忐忑不安。
这些与魔种作战,以守卫长城天险为己任的强大战士,真的会帮他寻找女儿吗?
“你有什么话,就跟将军说吧。把你女儿是怎么失踪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见牧民迟迟不吭声,花木兰在一旁开口道。
牧民不禁看了花木兰一眼,和上面那位威严深重的将军比起来,这个女子的气势也丝毫不逊色,英气十足。
这时那位将军也开口了,声音沉稳有力:“起来说话吧。”
“将……将军,小人名叫石角。小人的女儿叫阿兰,我们父女二人一直相依为命。小人以放牧为生,阿兰十分懂事,从能走路开始,就帮我放牧牛羊。她失踪那天也是一样,她看着羊群,我在河边取水,一切都跟平时一模一样,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牧民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噩梦的一天。
“阿爹!你看!”坐在山坡上的少女扬起了一张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蛋,将一朵刚刚摘下的野花插到了鬓边。
牧民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家阿兰越长越好看了,比花更好看。”
少女闻言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她看着阿爹转身去取水的背影,取下了腰间的胡笳,凑到了唇边。
悠扬的曲调顿时伴随着山风荡开。
牧民听着熟悉的乐声,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乐声突然中断,紧接着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嘭!
牧民手中的水囊顿时落入了水中,他猛地回过头去:“阿兰!”
山坡上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唯独他的女儿消失了。
只剩下一支胡笳掉落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