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苏清端却只是淡淡一笑,只彬彬有礼地说道:“锦衣卫总管冯权,兵部尚书苏台,刑部尚书王自卿,左相云中赫,诸位大人皆是前朝旧臣,却被陛下破格任用,且此间提擢一级的人也比比皆是,为何长公主许莲便要受此等非议?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子?陛下为示仁爱,将前朝无辜公主赐还位分也是件一举两得之事,为何非得就是长公主痴缠陛下呢?”
几个议论许莲的男子皆是鸦雀无声的静默了下来,只是他们也不愿就此低了气焰,便强词夺理道:“你怎得总为这长公主说好话,难道你是她的相好不成?这些都是京里人人皆知的隐秘,你说与我们听这些大道理,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苏清端也不以为意,只作揖笑道:“清者自清,淫者见淫,望几位公子自重。”
……
待那几位男子不欢而散后,许莲才携着春杏从那地方离开,前头的赏菊宴可要开始了,她们也是时候该过去了。
只是一路上,许莲只抿着嘴,脸上阴晦不明的面色却让春杏摸不着她的心意。
“他为何要替我说话?”许莲终是耐不住开口道,若是再不将这话问出来,便就要走到那人声鼎沸的赏菊处了。
春杏微愣,而后便意识到公主是在询问苏公子为何会替她说话一事,只是这苏公子的心思她如何晓得?许是这苏公子本就是个善良热心的性子,前头皇城门口,他不就帮过公主一次吗?
“因为,苏公子是个好人。”春杏偷瞥了一眼许莲的脸色,她只在心里揣度,这苏公子出身寒门,虽生的出众了些,却也不是公主倾慕的男子,且公主向来不喜与男子过多接触,自己若是说了苏公子的好话,只怕倒会惹怒了公主……
可谁知春杏话音刚落,那许莲便止住了脚步,只怏怏不乐地重复了一遍道:“是啊,因为他是个好人。”
春杏只惴惴不安道:为何公主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难道苏公子是个好人得罪了她吗?看来公主当真是十分不喜欢苏公子呢,就连苏公子方才为公主说了一番好话,公主的态度也没好转一些呢……
许莲将心内的失望收敛了起来,只提起劲头,往那亭云谢阁处走去。
那是安平侯府最别致精巧的景色便是这临水而造的亭云榭阁,只见一处斗拱飞檐的楼阁凭空托起了一段风雅无边的美意,只居于二楼之高,可容不少人纳足观赏,倒真是个赏菊的好去处。
许莲姗姗来迟,那安平侯夫人便佯怒,只揽住了许莲的似藕玉臂,嗔道:“公主莫非是被我府上的花花草草给绊住了脚?我们可等了您许久呢。”
“本宫不过是走累了,找了处亭台略歇了一会儿。”许莲便说道。
那安平侯夫人也不深究,只亲亲热热地将许莲拉到那水榭处,只指了指隔岸一排排摆放好的各式名菊,道:“公主,快来瞧瞧这些花儿呢,您出了彩头,我便偷偷给您使个好儿,便让您先作上一首诗吧。”
众贵女们皆是嬉笑作一团,其中便有不少人不怀好意地望向许莲,她们早已听说,这长公主许莲是个不识得大字,不爱出门的笨拙性子,吟诗作对只怕是难为她了吧。
许莲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从前不过是懒怠与那些贵女们相争,前朝诗皇灵帝的女儿,又怎会不善作诗呢?只是如今已有一个人愿意信她敬她,她便不想再忍受那些莫须有的污名了。
许莲只敛神肃容,略品了一番不远处的菊花后,便已心下有了几句诗架子,她便对安平侯夫人说道:“劳烦夫人给我一只羊毫。”
“羊毫?”安平侯夫人诧异不已,这羊毫坚中带柔,不易掌控,不似狼毫一般宜书宜画,这诗字上平平的长公主为何要选择羊毫。
她却是不愿长公主在自己府上出丑,便温声劝解道:“公主,我已备好了狼毫,兼毫,公主并非一定要选羊毫。”
谁知许莲却是眼儿也没抬,只又重复了一遍,“夫人无需挂心,羊毫即可。”
周围的几个贵妇小姐皆是掩了嘴偷笑,她们只暗讽,这长公主当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呢,这簪花小楷如何能用羊毫写出来?是了,说不定长公主连簪花小楷都不会写呢。
少顷,便有丫鬟递上了一只狼毫,许莲接过后,便凝神在宣纸上书写了起来。
只见她步伐优雅,笔走龙蛇见韵气成风,瞧着不似一个闺阁女子,倒像是气势滂沱的书法大家呢。
众人皆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只待许莲收笔时,才见那宣纸上赫然呈现着一首狂而不乱,激跃奔发②的咏菊诗——却是最难临摹,最难仿学的草书之风。
众人皆瞠目结舌,这草书连苦研诗书十余年的饱含之士都无法将字中妍媸和巧丽的笔画③麾写的淋漓尽致,长公主一个担着狐媚子之名的小小女子,如何能做到?
许莲趁着那些贵妇小姐们仍在愣神之际,便将自己一鼓作气而成的诗念了出来:“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④,本宫献丑了。”
她念完这首诗后,水榭里的气氛便一时间凝结成冰,几个以才气出名的女子皆是目露惊叹地盯着许莲,只恨不得将她全身上下搜查一遍,方才长公主消失了那么久,定是去请人为她作诗了,不然,在诗词歌赋上毫无造诣的长公主如何能做出这样的惊世绝句来?
“长公主,这首诗当真是您亲自所做的吗?”京城四大才女之首,诗书世族黎家嫡长女黎采薇出言问道。
她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清冷才女,从不参与那些贵女们私底下暗讽许莲一事,只是她爱诗如痴,当下便觉得许莲这首诗妙不可言,可忆起平日里那些贵女小姐们口中大字也不识得几个的长公主,心中只疑惑不已,这诗,究竟是不是长公主亲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