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人有三六九等,当官有上下司属,这修行的水磨功夫也有高低之分。从不可考的年代开始,一些练剑的野修士之间就流传了十二重境界的说法,传衍至今。我道门有五种不传外教的守洞尘技,俗称“五门”,五门中的剑仙门百二十年前出了一位练出无形剑的旷世奇才,此人对十二品秩划分极为推崇,甚至特地找来那些喜好为江湖人做战力点评的好事墨客,结合三教九流的义理,亲笔对十二重境界的名称做了润色和注解。此后无论道统佛门,亦或是武夫,野修,妖修,都承认了这一套穷讲究的分类方法。
“按照那位剑仙的注解呢,第十二等境界叫做锻气,取自道藏中‘行气锻攒’‘炼气化神’的意思。”
虬髯客不说话了,默默掰着手指头,似乎在琢磨这得排到第几层境界才能到处耍威风,嘴边还念叨着什么真是日了狗的之类粗鄙之语。
老道咳嗽一声,对这个靠不住的家伙生出一丁点怒其不争的悲哀,竖起三根手指头,“各种人对达到这一层境界的理解都不同,以道门练内丹的标准,起码要能将先天之气和后天之精凝炼成‘药’,熬过了九月关,才算勉强入了门。而这只能算是千里之行迈出来第一步。玄真门常说的过三关而至百会,以及世俗小说里面动不动就打通任督二脉,都是同一种修行的不同说法。至于闯过初关之后的十月关,九年关,都是须吃得了大苦,有大毅力的上等根骨之人,才有八九成的成功可能。”
虬髯客指了指自己,一脸朴实,“那俺呢?”
老道想了想,“你可感觉得到气机从背脊升上去的……”
老道有些词穷,毕竟修行这档子事情要靠自己悟,不是找了本秘籍多记一些玄而又玄的措辞就能进步的。他除了能拣几句练拳架子时的打油诗念念,也不能太多提点。
虬髯客连番摇头:“感觉不到。”
老道吐了口气,笑眯眯地捋了山羊胡子,“所以,贫道才说你的情况有些怪。明明你能与周颙空手打几个来回,却连初入关的行气感受都没有。”
贾生更是有些郁闷。
老道可能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虬髯客贾生其实只是个用野猪皮做的傀儡,甚至虬髯客名义上的师父山神爷都是个借壳的鬼类,而山神爷本尊呢?又是被还魂的贾生给夺舍了。
贾生目前的状态相当怪异,老道显然是没能瞧出门道,或者人家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至于先前布下陷阱和周颙杀得有来有回时,对方倒是猜出来虬髯客的傀儡身份,只是周颙很快就死了,这秘密只能留着跟阎王爷汇报了。
贾生想着自己的事,只听老道不紧不慢地道:“第十一等境名为玉琢,玉不琢不成器,暗含的意思是为修行打下基础的每一步都需要细细雕琢,循序渐进。
“十等境青胆,取自前朝士林中某位儒士齐家治国的论述,到了这一阶段,修士已经能看山不是山了,虽有胆气,才冠群英,也应慎独。
“九等境提兵,贫道修行了半辈子,最终止步在这道门槛前面,翻过来折过去,始终不得要领。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能成就此境界,便是法术大成,可撒豆成兵,敕令鬼神。再往上数,贫道这辈子就指望不上了,只能告诉你几个名字,八等境连岳,七等境剑毫,六等境洞观。”
虬髯客又问起如何练剑气有没有丹田一说之类的琐碎学问,老道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贾生试着让虬髯客旁敲侧击地打听这青鹤观有没有什么秘籍道藏,有几个九重境实力的道士,老道张宝栋心里也门儿清,你这牲口不是心理有贼吧,板着一张脸一个字也不透露。
直到天边泛着鱼肚白,算算时辰差不多了,老道轻轻锤着腰背,起身走向门洞,转头道:“好啦,贫道只知道这些,还有什么问的?我那徒弟和师兄应该快到了。”
虬髯客磨了磨牙,手掌别在嘴边悄悄道:“老道长,你们道观还招人不?”
“不招不招,就算不是正道,只要别往外道偏了,能练出来都是好道。命里有时终会有,你少动那些歪心思。”
正此时,青鹤观道人马宝瓶和小道兴义衣袂飘飘地跃过一道山坳,头戴襆帽、身穿衲衣的马宝瓶手中金光起落,鞭炮似的乱窜的小股妖气便被打落下来,变化出原形。
小道兴义落在一处崖壁下的怪松枝丫上,左右观望,忽然,耳畔传来嗖嗖利啸,平时反应呆愣的小道士抬袖一拍,几根狼牙箭便被搅乱踪迹,连珠似的没入身后巉岩,尾羽颤鸣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