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李四一行四个庄稼汉得了宝物,千拜万谢。因收服了李四这三毒俱全的杀才,贾生放声大笑,一张黑脸泛着紫铜光采,道:
“城隍行宫都有鬼吏阴差,本神隐居世外,反倒是寂寞。尔等孝敬之心难能可贵,又与吾结下了香火缘。便是尔等今日离开,这法缘也如藕断丝连,最是妙不可言,本神就自作主张了,列尔等为执事,此后为吾当差,如何?”
张还民脸色柑红,鼻孔呼着粗气,昨日他还扯谎干爹许他做官,今天竟顺水推舟成了真!四人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异口同声地称恩。
说时迟那时快,贾生腮皮一鼓,一口仙气吹出,小庙里顿时飘逸出一股清幽扑鼻的檀香味道,四人立刻变了模样,头戴皂帽,身着青衣,腰带杀紧,各执一件红漆斑驳的法宝,撇开几人手足乱舞的沐猴作态不谈,倒还有几分官家气派。
贾生又道:“我教尔等一个口诀,心中默念一次,便能变化外形。在外不得以仙吏身份示人,倘若撞见妖邪,便火速来报!性命攸关的事情,尔等可要记牢了!”
一番提点后,贾生将那口诀教了几遍,口诀只得十二个字,几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头痛老半天才记住。稍后,贾生又让张还民单独留下,说是和干儿子叙一叙家常,其实是交代接下来的重要差事。
贾生的方针就两个字,搞钱。
以后香客多了,不可能来个人就赐法宝,我又不是搞批发的,再说养那么多小弟做什么?
所以,贾生便想到,让这些仙吏代自己出面做类似巫祝的角色,给香客们分发些糕点馍馍之类的吃食。香客们不必知道他贾生是活物,就跟平常祭拜庙宇一样,给了香火,拿了赏赐的食物,岂不两相愉快?
至于古代合理合法的暴利,还得对本金要求不高,只有一样,那就是赌。
以射覆之术灌注而成的三个玲珑骰子,乍看起来与寻常骰子无二,只有沾染山神香火力的人握在手里,才能察觉其中玄妙。
贾生叫张还民留下,也不明讲说你快给俺们搞点活动经费,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两句,张还民还真算是悟性奇高,主动请缨去县城,由头是为干爹筹措一份寿礼。
筹措,说的多正派。
贾生算是想透彻了,张怀民这小子幸亏是给我遇上了,否则放出去对社会半点好处没有。
说罢正事,那张还民嗫喏一番,方才想起今年颗粒无收的惨景。自个儿在外头快活,家里婆娘还愁得抹眼泪呢:
“爹,那,俺,俺家水田干成旱地了,这雨啥时候能……”
贾生当时便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你上一道求雨表,放在桌上,便退下吧!”
张还民一咯噔,自己哪里会写什么求雨表啊,连忙告罪说自己记糊涂了,开门出去,冷汗湿了背后衣襟。
四位新晋仙吏不得多留,再入正堂行一次跪拜后便退出去,当即掐诀念咒,一行四人自砰砰炸开雾团跳出来,又是短揭麻衣的落魄佃农模样。
刚抬脚走出山凼,张李王三个鬼祟家伙早就不老实了,一齐看向此刻威风凛凛的张还民,满脸堆笑,猥琐得如出一撤。
张三被推出来说话,绿豆眼睛朝身后方向挤了挤:“还民哥,俺们是……”
“下山,去县城。”张还民声如敲瓮,满脸肃杀地横了这几个夯货一眼。好了伤疤忘了疼,俺爹那是好相与的?
“都给俺严肃点!俺爹交代的事不办好了,谁敢溜号,俺头一个抽死他!”
自从认了山神作亲,张还民这狗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一张蒲扇似的大手呼呼拍过来,张李王三人脑袋一缩,连忙挤出笑脸。
张还民一声令下,下山。
这四位新晋仙吏在山中如有借力,脚尖轻轻一点竟飞出有两三丈远,只一柱香的时间,四人便飞也似地到了山下,正为自身的变化惊喜万分,可离开骑虎岭余脉,身子便像绑了石块,一点点愈发沉重,很快,跨出一步的距离便与常人不二。
抱着打破砂锅的心思,李四站在某块前人竖立的界石上,摇摇晃晃地探出右脚,兀地,那右脚竟然灌铅似的往下一坠!反应稍逊的李四哎哟一声跌滚在地,看来诸多玄妙的感受便到处为止。
一行人脚下不停,赶着闭门前进了县城。
王二麻子家有个二叔,在县城东头开了间典当铺子。王二叔家的儿子与王二麻子有八成相像,长相老实,在赌坊寻了个开宝的伙计的差事。
四人路上合计过一番,李四这牲口欠债太多不好出面,张三又是个只晓得盯着婆娘屁股的夯货,想混进赌坊,必须靠王二麻子了。
这不,张还民带着小舅子和李四躲起来,王二麻子便去敲二叔家的门板,里头的咤骂声近了,门板拆开,走出一个与王二麻子相貌几乎无异的干瘦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