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哇……”
小椿心头相当震撼,苦于学识浅薄,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便只能用感叹之词聊表情绪。
那人穿着一身铅灰的衣衫,她对外面的服饰不甚了解,就感觉很精神,衬他很精神。
高束的发丝上还带了个亮闪闪的东西,金贵又漂亮。
但见少年取下口中的兽骨拖在手上,宛如注视两块叉烧一样看向对面,表情从容而淡然。
“喂,你谁啊!”
尚趴在陡坡难解难分地两人齐齐义愤填膺地指责道:“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穿山甲愤慨地附和:“对啊,我们先找着的,你懂不懂礼貌啊!”
这人不紧不慢地端详一眼,像是认为对方说得对,略一点头,把手往前递了递。
接着,小椿听见他开了口:
“是你们找到的不错。”
“来抢吧,抢到就还。”
白栎绿盖如阴,探生出的枝干宛如一张庞大的网,叶片触及之处,都是乔木感官的所在,故而这两句话她听得格外分明。
那是一种清脆而冷淡的嗓音,音色极其干净,落在风中,清晰得每个字都仿若隐有回响。
她半晌才眨下眼睛,给出一句点评:“好听!”
是除白玉京外第二好听的。
两只妖精闻言怔愣许久,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被人截胡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手忙脚乱地爬起身。
“臭小子,你是想趁我们哥俩打得两败俱伤,从中渔翁得利吧?”
“看你年纪也不大,心眼儿怎么这么坏呢!”蜥蜴精愤愤不平。
穿山甲:“就是,就是!”
好家伙,方才还在互骂对方是大傻子,这会儿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我追了你们三天。”他甫一说话,人倒挺实诚,“就是等着渔翁得利的。”
少年面不改色地承认,嘴里又催道:“你们打吗?不打我走了。”
精怪们闻之瞠目结舌,没想到世间竟有比自己还厚颜无耻之人,乍听他要开溜,那还得了!
现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二人一撸袖子,算是短暂地化敌为友,就地结盟,一左一右拦在他身侧。
论妖力,自然是这位横空出来的少年更充裕,可两个山精疲累是疲累,却远没到半死不活的地步,以一对二,小椿也瞧不出谁能得胜。
他会什么高深的术法吗?
她托腮思索。
单从体格上比较,其他两只妖可要魁梧壮实得多……面相又凶悍,浑身写满了“不好惹”,走出去至少能唬住一大半的小精怪——比如她。
而他们明显和自己所见略同,两人一番活动筋骨,迅速交换了眼色,作势便要包抄,扑将上去。
小型山精的腿上功夫大多轻盈,穿山甲与蜥蜴精一跃而起,张开的五指同时亮出利爪,对准他的头顶和咽喉。
堪堪距离这少年三尺之近时,小椿望见他掌心里“呲”地腾出一团火,又从那节兽骨内引来一道灵力,将火势当即拉出了一堵墙之高,轻而易举地把两只妖阻截在外。
“哇,呼呼呼……”
那大概不是普通的火,火苗燎到了尾巴尖,连皮糙肉厚如穿山甲都不得不跳到地面来回打滚。
蜥蜴精最不耐热,趴在小椿的一段枝干上降火,指头对着他,“你、你放火烧山,缺了大德了!”
少年倒是不以为意:“这样会比较快一点,速战速决,不至于浪费大家的时间。”
深山林子里多枯木干草,火星子一点就着,一旦蔓延开,很难收住势头。
不过嘛。
小椿好整以暇地捧着脸,五指慢条斯理地点戳面颊。
白於山有她罩护,寻常大火是烧不起来的。
只听那穿山甲继续道:“上古妖兽的骨头轻易不可驾驭,你放出火来,自己灭得了吗?”
蜥蜴精跟着帮腔,“相传从前有人借穷奇遗骸的妖力种植仙草,结果草木疯长了三天三夜,直逼九重天,最后招来一道雷,劈死了才完事儿。”
小椿这下捧不住脸了:“什么?!”
少年好像顿了片刻,语气依然平静:“我又不是你们,既然敢用,自然也收得了。”
她听此一言,好歹松了口气。
两只山精在原地犹豫不决,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妖骨在他手中,而且看上去,人家对此还很是得心应手,万一是哪里来的高人呢。
尽管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怕死,他俩打量周身的伤情,权衡再三,最后抛下一句狠话。
“臭小子,你给我记住!”
“我们都记住你了!”
遂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跑开了。
小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背影。
少年身姿不动,直等确定对方当真走远,不再折返,这才将兽骨仔细收好,对着那道气焰嚣张的火墙抬手斜里狠狠地抓了一把。
火势的确小下去了一些,但仍旧没能彻底熄灭。
他接连尝试几回,情况却不见转好。
少年抿了抿唇,继而环顾周遭,寻来几抔泥土对着大火一阵掩埋,忙碌好一会儿才终于不见有热流冒头。
他半蹲在树下,见状轻抹额头的汗,吐出一口气。
小椿终于忍不住道:“这如释重负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其实你压根就没把握能灭火吧……”
话音刚落,那人的耳朵蓦地一动,忽然带着几分戒备地回头,野狼般锐利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射到枝上,盯得她从头至脚打了个冷战。
小椿连忙躲到树后,小心地咽了口唾沫。
不会吧?
他能看见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