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谣谣,妈妈今天有事不能来接你了】
妈妈:【我已经跟齐叔叔说过了,等下让他过来】
司谣看着手机,顿了顿。
这段时间的晚自习,司桂珍都说要来接她放学,即便有事抽不开身,也会让齐文徐过来接人。
而司谣和那个齐叔叔没有什么话聊。
好几次一起回去,气氛都格外尴尬。
再加上她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很少说话,就更不自在了。
司谣:【不用啦】
司谣:【我自己回来就好了,反正只有两站路】
刚好能赶上最晚一班的公交。
工作日的晚九点半,公交车上挤了不少人,大多是刚下班的打工族。
司谣跟随人群上车,刷了卡,找到座位后,就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副耳机开始听歌。
夜色黑沉。没过多久,玻璃车窗上就擦过了细细密密的水痕。
下雨了。
她从窗边挪回目光,刚扭头,想找一找自己有没有带伞——
司谣猛地一顿。视线定在了前方不远处。
公交车内的后视镜里,彼此拥挤的乘客正各自低头玩手机。
刚才——她好像看见一个男人。
穿着军绿色的衬衫,在人群里一晃而过。很熟悉。
车内人头攒动,聊天和接电话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司谣继续抬头瞅了会儿,没找到。
看错了……吧。
出于某种警觉。
到站下车后,司谣边撑着伞,边低头,给司桂珍拨号码。
电话一时没接通。
时间将近十点,雨愈下愈大。街边行人零落,司谣路过水果店的时候,老板正在准备着关门。
经过这条街,还要拐进一条林荫小路。再走十几分钟,才是她住的居民楼区。
最近这边在修路,司谣绕过沙石堆,动作熟练地跳过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男人没压住的咳嗽。
近得就像贴在了身后。
一瞬间,司谣被吓得整个紧绷。
想跑已经来不及,她一下被握住了小臂,死死抓住。伞随即掉在了雨里。
“谣谣你别怕,别害怕——”男人怕她挣扎,手上的力道紧紧箍住了,语速又低又快,“是我,别怕,别怕。”
司谣蓦地回头。
看清了男人的脸后,她顿时惊惧睁大了眼。
路灯的光被大雨冲刷得朦朦胧胧,眼前,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还是熟悉的国字脸,下巴叠出了两层肉。挤出的笑容和记忆深处的恐惧渐渐重合。
在监狱里待了三年,他的身形瘦了整整一圈,力气却更大了。
前所未有的,司谣在看见对方脸的时候尖叫了一声,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剧烈挣扎:“救、救——唔!”
男人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别害怕。”他喘着气,不停说,“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司谣一下被吓出了眼泪。
——“谣谣,你还记不记得爸爸?”
.
“哥,你什么时候回延清?”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学生三五成群,周常烨一边和简言辞聊天,一边出校门。
简言辞经过门卫处,刷了下学生卡:“还不知道。”
“那你定了跟我说一声,”周常烨也刷了卡,“你什么时候回去考试,我就跟你一起。”
两个人都是延清的户籍,从小在那里长大,连高考也是直接回去考。
简言辞已经保送了延清大学,对他来说,考试更像是走个流程。周常烨也不虚,他是延清人,至少也能考进一所本地的大学。
“还有一个月就解放了,想想都爽。”周常烨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其实哥,我现在都搞不明白,你干嘛非得留在这儿。”
他聊得有一搭没一搭:“当年是没办法才过来的,可前年侯阿姨不都回去了吗?简叔也回国了,你干嘛不一起回去?”
简言辞笑了笑:“转学太麻烦了。”
“你这个理由。”周常烨乐了,“行,那我就是不嫌麻烦,才过来找你的。”
两人出了校门,去马路对面打车。
四中颜值高的男生就这么一小批,简言辞是被众星拱月捧成了神,周常烨底子也不差,一路走过来,总有小女生全程瞄着两人看,挽手窃窃私语。
周常烨登时孔雀开屏,有点飘。
“回延清多自在啊,我和你,还有徐礼,以后我们仨……”他环顾四周,正准备对哪个学妹发个骚,一眼看见,“哎哎,那不是那个司——”
“司什么……对,司谣。”
简言辞闻言看过去。
不远处的公交站,小同学刚下了晚自习,正杵在人群里等车。
一头自然卷短发被路灯照得毛茸茸,一抬脸,还有点困顿的发懵。
不只有他在看她。
简言辞视线一偏,落在了司谣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微胖的身躯被一件军绿色衬衫裹住,耸着肩,死死盯着司谣看了好一会儿。
公交车缓缓停了站。
司谣从书包里摸出公交卡,刷卡上车。
男人压了压帽檐,也紧紧跟了上去。
“哥,我打到车了。”周常烨从手机上抬头,“你看什么呢?”
简言辞皱了下眉,思忖几秒。
“没什么。”他笑,“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
大雨瓢泼。
昏暗无人的小道边,司谣被半扯半拽着,拉到了旁边一棵树底下。
她挣扎得太过剧烈,男人的手掌都被她咬了好几口,却捂死了没放,边喘气边不停在说:“别怕我,谣谣,别害怕——”
“爸爸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聊聊。”男人的声音又急又快,“我就是怕你不想见我才这样的,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司谣猛然一下挣扎,手肘狠狠往后拐到了他的胃。
男人吃痛,松开了点手。
少女的呜咽声顿时泻出一点:“滚、滚——”
司谣怕得泪眼模糊,浑身上下都在抗拒。
雨水不断从睫毛滚落,她根本看不清远处有没有人经过,嘴唇被咬出了血的铁锈味,挣扎的时候鞋子里还进了小石子。
很疼,难受,恐惧。以及怕到了极点的,窒息感。
男人见司谣的挣扎弱了不少,继续说:“谣谣,我——”
话音未落。
他感觉后脑的头发猛地被人往后一扯,头皮的剧痛刹那席卷了神经。
男人惊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往后打了一个大趔趄。
来不及站稳,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被人抓住后领直接往旁边树干上一掼,粗粝的树皮狠狠擦过他半个身体,身上那件衬衫终于裹不住,连崩了几颗扣子。
男人整个人摔在沙泥堆上时,完全哑了声。痛得发蒙。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紧紧箍住司谣的力道一下松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哭得太阳穴疼,眼前也在发白。
模糊视线中,她只分辨出了男生身上的校服。
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被雨淋得湿透,手里还拎着件蓝白色的四中校服外套,再往上,是线条漂亮的下颌。
司谣和男生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对上,愣了足足好几秒,莫名地,眼泪一下掉得更凶了。
简言辞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问她:“你怎么样?”
像溺水的小兽抓住了一块浮木。
想也没想,司谣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
简言辞顿了一顿。
“你……干什么……”男人呻.吟着想爬起来,“我是她爸爸……”
“——他不是我的爸爸!”
司谣怕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是!他不是我的爸爸——”
“哥哥,他不是,”她浑身都在颤抖,急得哽咽又委屈,“他不是我爸爸……”
短暂的静默。
连司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面前,简言辞任她攥住手指,另一只手随意拎起了校服外套,伸过小臂,遮在她的头顶。
雨点不断地砸落在外套上。
“嗯。”男生的眼梢弯起点儿,就像个哥哥一样,模样明净而温柔,安抚一般轻了气息,“——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