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是简言辞的妈妈。可能是家政阿姨。
司谣边出神,边爬上楼。
作为班上女生平时倒垃圾和树洞的对象,她其实听过不少关于简言辞的事。
听说高三七班有个简学长家境特别好,以前妈妈来家长会,开了一辆几千万的车子。
还听说他爸爸也极为厉害,是以前在电视新闻里都能看得到的人。
但这些都是听说。
现实是,他似乎是一个人单独住在这里。
进了卧室。
偌大的室内陈设齐全,但在司谣视线范围内没见到放着相框之类的物品,干净齐整得像宾馆开的那种套房。
房间的书桌和电视摆放在外侧,中间打着一面半隔断的墙,往里走似乎还有空间。
她福至心灵,绕过隔墙。
里面是床。
司谣一下止住脚步。
窗户没关紧。
黄昏的风吹起靛蓝色的窗帘,金色余晖打在床头一角,也落在床上躺着的男生身上。
——简言辞居然,睡着了。
他不会一直就在这里……睡觉吧?
那人枕着半边枕头,正随意屈起一侧的腿,身体微侧着,睡得异常安静。
由于姿势,风很容易就吹鼓起男生腰腹的衣角,几乎掀起了一半,露出里面皮肉狰狞的一道痕迹。
司谣无意识放慢了呼吸,在原地迟疑好半晌。
那个是——疤吗?
鬼使神差地,她一点点往床边挪动。
刚凑近,衣角恰好随着风的变小重新塌回去。看不见了。
司谣只好瞄向他的脸。
简言辞的左手臂肘弯过脸,挡住了眼睛。
璀璨的金色夕阳穿过对方的手指间,遮住了眉眼,只剩下他的下半张脸。
男生唇色偏浅,唇线弧度微弯,不说话的时候也像含着笑,称得上蛊惑。
看不清整张脸,司谣的视线晃开,才注意到简言辞的一边耳垂上,有一点什么深红色的印记。
她好奇贴近。
他耳垂中央长了一颗小红痣。刚才乍一看,还以为是耳钉。
床头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信息音。
周常烨:【哥,去哪了啊?】
下一秒。
面前遮挡的手指动了动,撤开,猝不及防地,司谣和简言辞近距离对上了眼。
刚从梦中被吵醒,男生那双桃花眼半敛着,冷淡锁定住她的视线,没什么表情。
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醒的一瞬间,神色酝满阴霾,是冷的。漠然,带着锋芒狠厉的戾气。
连原本好好的夕阳,在这样的眼神下都化成了残阳如血的错觉。
司谣的大脑被吓得瞬间空白。
那天雨夜里见到的血腥一幕记忆重回。
小结巴浑身炸起毛,反应敏捷,几乎往后窜出了半米远。
寂静。
“学……学学长。”她努力表现出友好,磕巴想话题,“刚才有有个阿姨,来过了。”
简言辞没有应答。
短暂静默,他从床上坐起,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历史消息,而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没听到响声。
记忆里睡前唯一的声音,是有人打游戏时的清脆键盘音。吵闹,但是却催眠。
简言辞睡得很熟。
非常难得的,第一次。
.
司谣对简言辞的起床气心有余悸。
仿佛撞破了一个什么秘密。
本来想头也不回地跑走,但临到离开的时候,她在草坪上磨蹭转了个来回,还是忍着发憷的不适感,又折回去敲门。
“学学长你有,有笔吗?”
司谣在门口问简言辞借了纸笔,蹲在台阶上,埋下脑袋给他写了一张欠条。
一张货真价实的,欠条。
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司谣欠的上机费,50元”。
“……”
“我我没带钱,先欠着。”司谣问,“下、下次再给你,可以吗?”
简言辞半靠着门框,完整看了一遍欠条,也没说可不可以,反正维持着那种桃花样的笑足足有十几秒,才询问:“这是写给我的?”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司谣忍耐着点了个头:“算一个小,小时的钱。”还有那瓶草莓牛奶。
“你以前在网吧的时候,”简言辞顿了顿,“一个小时要多少钱?”
她有点奇怪他问这干什么:“六、六块。”
“我这里的收费没有那么贵。”她见简言辞随手叠好欠条,收进校裤口袋里,语气像一个真的网管,好笑提醒,“你给多了。”
是特地算多了。
司谣的本意是不想欠简言辞的钱。
要是欠他的钱,就刚才那个模样,她怕哪天被他堵在小巷子里就地处决。
司谣想了想,伸手:“那那我改——”
简言辞却没把欠条还给她。
“这样吧,”他弯了点腰,“我也算你六块钱。”
“这次给多了,帮你攒着。”
司谣看着简言辞的笑,男生变脸如变天,不久前睡醒的戾气荡然无存,澄澈的眼里像荡着春水,显出些微的散淡。
不像网管,更不像个高中学长。
笑得像个不良场所的从业人士。
……一晚上收费还很高的那种。
连说的话都翻版复刻,一字一顿地说——
“那欢迎你,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