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邻里,不好直言拒绝。之前王大嫂说起相亲之事时,徐蒙虽然拒绝的含糊了些,可意思也很明显了。不想今日她又旧事重提。 这些个中年妇人,最喜欢乱拉红线了。 “王大嫂,你也知道,我家阿延还小,日后还要进学赶考,离不得我。”徐蒙知道王惠芬是好意,便找了顾延做借口。家里有个孩子要养,处处费钱费心,一般人娶媳妇都会计较打算。 王大嫂听徐蒙这么说,豁然开朗,原来徐蒙是怕夫家嫌弃。 “小蒙啊,你不要多想,我这侄儿家里富裕,双亲待人也亲和。你要是和他成婚,日后带着延哥儿进府,就是一句话的事,没什么好担忧的。” 她说的诚恳,眼神都透着喜悦的光,活像看到了徐蒙和她侄儿相亲相爱的模样。 徐蒙一愣,面色变得有些僵硬,慢慢道:“这不大好吧。” 王惠芬视线在徐蒙脸上溜了圈,发觉了她的欲言又止,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是不想嫁。 只是这大好的姻缘眨眼飞了,她心中惋惜,还想再劝劝。 “小蒙,我侄儿……” 顾延听了一路,也忍了一路,此时脸色隐隐发青,见王大嫂还要继续“劝导”徐蒙。松开手,白瓷茶杯落到地上,发出“磕啪”的声响。 王大嫂话头被打断,不情不愿地停住。 顾延抿起唇,弯腰去捡碎裂的杯片。 徐蒙也听见了声响,转头去看顾延,顾延手里捻着一块碎瓷片,适时抬头,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他的眸色很浅,此时蒙上层雾气,水汪汪的,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徐蒙瞳孔微缩,立时坐不住了,走过去拉他起身,厉声道:“杯子摔了就罢,捡它做什么,小心伤了手。” 顾延没吭声,垂下眼,他的睫毛卷翘,配合着天生微嘟的唇,看起来更可怜了。 “阿延,我不是骂你,只是担心你伤了手,知道吗。”徐蒙意识到自己语气凶了点,怕是惊到他了,深吸一口气,软下嗓音安抚道。 顾延垂下眼,睫毛扑闪了下,慢慢点了点头。 徐蒙叹了口气,伸出手,习惯性地想揉揉顾延的头。看到他束的整齐的发髻,又不忍心弄乱,便停了动作。胳膊一转,搭上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动作很是轻柔。 王惠芬看着这一幕,心下莫名有点奇怪。这延哥儿往日一向乖巧听话,怎么今日看起来有些冒失娇气。 那白瓷茶杯,看样子得值不少钱,捧在手里,怎么就砸了呢! 她这思绪一跑偏,待再转回来,也知道侄子和徐蒙的事是不成了,只心中还有些可惜,瞧着多般配的一对啊。 顾延整理着沾了茶水的袖口,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王惠芬,目光微凉。 辰时一刻,徐蒙安排好的舞狮队伍准时上门。这舞狮队请的是洛安有名的潘家班,在衣饰上很是讲究,一眼望过去,皆是用心的红黄配色,格外喜庆。 舞狮戏装扮鲜艳和动作精妙,伴着锣鼓声声,很快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 有些孩子逢年过节才能看到这舞狮表演,当下喜笑颜开,拉着大人往徐蒙店铺这边挤。 很快徐记面馆前就围出了一个小圈,大家看着舞狮表演,再看看新开张的面馆,总有些人起了心思,想进去尝尝口味。 三三两两结伴进了面馆,徐蒙想起星际时代的营销策略,灵机一动,站在门口,提高声音道:“本店今日开张,进店前一百人,不论点菜与否,都送茶叶蛋一个。” 此话一出,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不少人虽然不想吃面,也拉着孩子往面馆里走。 几步路,便白得个茶叶蛋,这样好的买卖,为何不做。 大家心思大同小异,很快店里便挤满了人。徐蒙走的薄利多销路线,面价很低,加上卖相上佳,特别是卤料,香的勾人,不少人都点了招牌牛肉面尝鲜。 那茶叶蛋,虽说是送的,却也卤的入味,小孩子都喜欢吃。有些阔绰些的,吃完送的两三个茶叶蛋,觉得不错,还包了不少带回去。 至于牛肉面,更是火爆。洛安偏近北地,气候干燥,以面食为主,只是北地不重吃食,面条口味粗糙,如徐记面馆这般汤料鲜香,入口筋道的拉面,确实少见。 之前徐蒙就考虑到了洛安各阶层消费水平不同,面条定价分了几类,可谓面面俱到。 所以说,徐记面馆生意不红火,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午饭时分,店里雇佣的三个跑堂还不够用,顾延看着着急,自告奋勇去打下手。 徐蒙看着满店的顾客,心里乐开了花。这生意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来她昨晚做的那个梦,乃是大吉之兆。 她很快就要暴富了。此时徐蒙眼里的顾客,都变成了一锭锭金元宝,长着翅膀飞到了她的腰包里。她已经能看到自己金光闪闪的美好未来了。 虽说徐蒙来华国前就准备了不少银钱,但局里批下来的公款和自己智慧挣来的元宝,还是没法比啊。 一路忙到晚饭点,徐蒙笑的脸都僵了,等客人走了一茬,便找了个位子,招呼累的满头大汗的顾延和几个小厮吃饭。 大家知道老板和气,笑着坐过来。几个小伙子忙了大半晌,正是饥肠辘辘,捧着面呼呼大吃,不忘夸赞味道好。 徐蒙看的发笑,给顾延擦去额上汗珠,柔声道:“阿延,今日辛苦你了。” “我没事,蒙姨为面馆忙了这么久,才是真的辛苦。今日生意很好,蒙姨真厉害。”顾延跑来跑去,累的脸色泛红,心中却难得满足。他朝徐蒙笑了下,乌黑澄澈的眸子淌过欢喜的光。 往常在书院进学没时间帮蒙姨做些什么,如今在面馆送些吃食,让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 徐蒙闻言面皮有些发红,她没想到自己能得了顾延夸赞,还是真厉害这样高的评价。 其实她是借的自家老祖宗的光。 “饿了吧,快点吃面。” 徐蒙转移话题,将面碗往顾延面前推了些,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两句,“我特意去后厨,给你多加了酱牛肉。” 顾延楞了下,心底微动,嘴角不自觉慢慢弯了起来。 他拨开面条,喝了口汤,感觉身子泡在了温水里,暖洋洋的。蒙姨待他真好。 本着一贯作风,顾延吃面也是慢条斯理。他方才吃到一半,徐蒙已经喝完了汤,捧着粗瓷大碗往后厨去了。 她还有事要找师傅说一下。开张第一天生意最好,但第二日一般会差些,所以明儿个面条一定要少做些,免得卖不掉浪费了。 待收拾干净面馆,将明日事情安排好,回到自家已经夜深了。 一进门,徐蒙便开始放飞自我,随手解开兰花刺绣缎带束腰,而后搂着一包袱银钱快步往卧房跑。 “阿延,你进来帮蒙姨一起数钱,看看我们今天挣了多少。” 徐蒙扑在床上,将包裹打开,露出大堆的铜钱和碎银子。她双眼都泛起了明丽光彩,欢快的打了个滚。 啊啊啊,她真的好厉害啊,这么聪明,早就该去经商的嘛。 幸好亢奋只是一时,很快徐蒙热情冷却了些。她将铜钱银子一把揽回布包里,起身坐到桌前的梅花式凳上。 天大地大,挣钱最大。 “蒙姨,我进来了。” 顾延站在门前,听到了徐蒙欢快的笑声,莫名有些无奈。他等了片刻,方才守礼地敲敲门。 徐蒙应了声,将手上铜钱码成一排,和银子分开放。 顾延进来便看到一桌的钱,不由怔住。徐蒙笑的见眉不见眼,朝他招手。 “阿延,我们发财了,今天面馆刚开张,我们就至少赚了十两银子。照这个劲头,哪怕以后利润只得今日八成,我们一年也能赚三百两银子。” 她的眼睛惊人的明亮。 “这钱我打算存一半作你日后读书用,另一半留着给你娶媳妇。” 顾延犹在发怔,其实他今日有点困惑。自小吃苦的是他,蒙姨在相府过得尚可,怎么会如此看重钱财。 他虽然年少,但谈起银钱一事,已叫他苦恨不已。为了这等黄白之物,母亲弃他如草芥,父亲也不见踪迹,他成长路上,更是为之受尽白眼。 因而他对银钱,一直是鄙夷不齿且憎恶的。 他需要钱财,可也讨厌这阿堵之物。 旁人贪财他觉得面目可憎,但是徐蒙爱财,他只觉得窝心,甚至隐隐有些愧疚。 她赚钱都是为了他。 若不是自己无能,为了这点银两,蒙姨何至于如此辛苦。 顾延咬住唇,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青云直上。蒙姨所爱之物,他都要捧过来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