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雪镜瞳孔微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先来吧。”少女从储物戒中拖出另一张椅子摆在自己对面,旋身坐下,“坐。”
年雪镜瞧了瞧少女随意的坐姿,被揭破的紧张缓解了一些,“谢师父。”
“你是自己报名上山来的,刚刚我说收你为徒也没有异议,那你的确是想要拜师学艺,是也不是?”
“是。”
“我在连疆城内时对你没什么印象,你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注意我的?”
年雪镜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委婉道,“师父,你的同伴……他身上的玉牌不是正道修士能持有的。”
连疆城主事的年氏族人提防魔修,没毛病。
少女想通后又问,“他那玉牌有什么讲究?”
她有意识到是信物之类的东西,却不方便直接开口问风睿。
“所有像连疆城那样的交易城,有后台的常客都会得到玉牌,算是身份象征,一般人看见之后就会识趣不再打主意了。”
年雪镜顿了顿,余光觑她,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光才猛然移开,接着讲。
“玉牌分类,修仙世家的刻家徽,各大门派是自己定制的图案,不过够格开玉牌的门派领袖很少来交易城。”
“妖修是山水纹样。而龙虎相斗,代表龙荒漠魔修和虎落峡散修。”
被怀疑归被怀疑,没有魔修会蠢到在正道聚集之地光明正大的显露身份。
正好散修大部分名声也不好,设计玉牌的时候干脆放一块了。
据闻有散修提出过抗议,由于无法统一修改意见,最后作罢,还是沿用了原来的设计。
“那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散修?”楚流霜好奇道。
风睿表面上还是挺人模狗样的,想装的时候演技无可挑剔。
“由于出城后杀人夺宝的事情屡屡发生,为了遏止这个趋势,十年前起,交易城内所有商品都会打上二十四时辰的追踪印记。”
“一旦主人死亡或是易主就会发生警告,离连疆城近的话,护卫队是要出去查看情况的。”
“这个我知道。”少女撑着下巴点点头,“可是我们买的东西已经把印记全抹了。”
追踪印记毕竟会泄露隐私,很多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修士会选择抹去,若出了事连疆城概不追责,还乐得轻松。
年雪镜神色一言难尽,“……你们的是抹了,但被你们反杀的人没抹。”
楚流霜脸色也怪异起来,那天跟出城的是几个金丹散修,看她只是筑基又出手阔绰,花灵石如流水眼都不眨一下,而风睿作风明显同她不是一路人。
便以为是元婴散修欺骗修仙世家小崽子的故事,妄图借人多势众分一杯羹。
然后就被风睿送去重新做人了,他们身上的东西自然也归了风睿。
场面一度十分残忍血腥,她现在想起胃里还隐隐翻涌,不确定是魔修都有虐杀习惯还是风睿个人癖好,但她也没有立场插手置喙。
风睿动手时还异常遗憾地说时间不够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没能慢慢折磨八十一种酷刑轮番试一遍?还是让人早死早超生吧。
她强忍着不适,逼自己不许眨眼看完全程。以此告诫自己在修仙界生存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这几人的死法就是她的未来。
风睿处理完尸体见她面色不佳还目不转睛,喉间滚了一声笑,伸手要碰她,满手粘稠的血液衬着溅上俊脸的暗红,显得他整个人气势狠绝骇人,声音却温柔得反常,“怕不怕?”
“还行,见多了可能就好了。”露怯是不可能露怯的。
楚流霜那时眼疾手快挡下他的手,拿出十层帕子拉过人手腕,仔细地把挨根指头连同指缝的血迹都擦得干干净净,语气非常之嫌弃,“我不喜欢血,看着疼。”
擦完才记起一个清洁法术的事,自己下意识就按着凡人的处事方式来了。
然而风睿另一只手也递了过来,没有用法术的意思,若有所思地垂眸注视她,“你不喜欢......我以后会注意。”
她擦完双手抬头就看见魔修脸上的血迹,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踮脚擦掉了。
要退开时被拉入怀中,魔修低哑掺着笑意的嗓音于她耳畔响起,“流霜仙子,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也很喜欢我自己。”少女推开他,率先御剑踏上归程。
喜欢?那为什么还要试探威慑她?她对风睿的喜欢是建立于认为她人有意思还是有清晰认知的。
少女在猎猎风中面无表情,风睿的举动有几分刻意,仿佛在期待她的反应,如果她和常人一样表现出恐惧和抗拒,被厌倦的玩具只有一个下场——
魔修的观念中不存在好聚好散这码事。
不过她本以为风睿的毁尸灭迹够干净了,竟还能被发现端倪。
年雪镜:“越干净,说明问题越大。”
楚流霜:……所以说人菜就别自不量力啊,她自己就很能屈能伸。
少女感慨了下,又问了几个问题,大致确定了年雪镜的来意。
年雪镜,出自十大修仙世家的年家旁支,按理世家子弟都是一起学习的,奈何她初露锋芒就被嫡支发配来连疆城当苦力了。
考虑到回去本家要面临的倾轧和乖乖待在连疆城可预见的被忽视的未来,决定另谋出路。
他们离开连疆城很长距离后年雪镜本不打算追,结果护卫队反水,强逼她追到魔修最后停留的落脚点重霄山脉。
“嫡支想要我死,那我偏不如他们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