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是啊,”短短几步路,金管家却跑得额头上全是冷汗:“是十年前送凛冬大少爷回来的人,他要见大少爷!十年了,他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难道是妖怪不成,人怎么可能十年多分毫不变,定是天色昏暗,再加上金管家年纪大眼花看错了。”宋父一听他提到凛冬就心虚不已,又害怕被宾客们看出端倪,便壮着胆子:“我去看看,诸位吃好喝好啊。”
应无心却说,“我们做风水行的什么没见过,妖怪也是打过交道的,就让我陪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其余人见应无心这个风水界的标杆都这么说了,忙跟着附和,也想看看这宋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宋家大少爷?宋家难道不是只有宋新仁一个孩子吗?
宋母闻言脸色越发难看,她脸今天本就涂得白,再被一吓唬,更是白得吓人,但她不敢当众驳应无心的面子,只好咬牙答应下来。
一众人簇拥着应无心走在最前头,宋父宋母见此情形心一横,也小跑着追出去。
***
凛冬见到别墅里乌压压走出一片人,很是自觉地躲到男人身后,冒出半个不安分的脑袋:“先生,人这么多,你收拾起来会不会有点勉强?”
倒有点儿小时候被自己捡到时的可爱模样了。
男人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把他推回身后:“有点,这场地太小了,我怕人多跪不下。”
凛冬怔怔看向无比自信的救命恩人:“?”
宋父宋母小跑着出来,堪堪赶在看热闹的人群前一步来到门前,宋父隔着铁门就看见了男人暴露在兜帽之外的银色发丝,心里不免想起金管家所说的话。但身后看热闹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宋父也只好做出强硬的姿态来:“当年就说给你钱你不要,现在又来干什么?”
“我缺你那几个钱?”男人语气生冷,丝毫没有和他客气的意思。
“那你来干嘛,凛冬已经被我们送出国了,你今天是见不到他的!”宋父硬着头皮扯谎。
“哦?我还以为他被你们埋在花坛里做化肥了。”男人似是玩笑地说,冰绿眼眸里却无半分玩笑之意。
“胡说八道!来人,保安呢,快给我把他拉走!”宋父没想到眼前的男人能够说出埋尸地点,顿时心虚不已。
但他扯着嗓子叫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反倒是男人指指路边横七竖八被打晕的人,不屑道:“你说的保安是那些吗?连我一招都接不下,也好意思叫保安啊。”
男人的语气自然,无半分嘲讽之意,仿佛自己只是简单描述事实。
男人说罢,指尖朝宋父虚虚一点,宋父赶忙提气去接,但男人看似只是轻轻一点,力道却大得离谱,像座山一样压了下来,压得宋父毫无还手之地,一连退了七八步,直到被身后围观的人群挡了一下才勉强停住后退之势,整个人如同被卸了力般,实实在在跪在地上,引得人群一阵惊呼。
“我靠!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宋先生的修为也不错的,怎么在他面前就跟豆腐似的。”
“这是哪位隐士高人吗,现在拜师还来得及不?!”
“你们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应无心心下大惊,忙问身旁的同行。
眼前的男人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却能做到隔空将有些修为的宋父击到在地,再加上男人的音容样貌,应无心当即多了个心眼,想起当年师父对自己提起过的一位风水界望尘莫及的前辈。
经过这下,宋父也看出男人的厉害,自己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少不得寻求其他人帮助。也是恰巧,他身后就是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瞳孔地震的的应无心。
宋父连滚带爬到应无心腿边,刚想抱大腿哭诉,却见应无心用比自己更快的速度,猛地跪在地上,满脸虔诚地朝对面的男人磕了三个响头,声如洪钟道:“晚辈应无心,见过明先生!”
宋父看傻了:“……”
他整个人如同被重锤打了一记般傻傻愣在原地,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明先生……难道是那个人?
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他爹和他曾经说过,那位先生已经活过数千年,早就不过问凡俗之事了!
其余人也是在风水这行当里耳濡目染的,如何会不知道明先生这三个字在这行是怎么样的金科玉律,登时跟在应无心身后,整整齐齐地跪成一片,仿佛大型封建迷信现场。
明屿之见状,伸手摘下兜帽,露出满头顺滑银发,以及漂亮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凌厉眉眼,“算你们有点眼色。”
宋父宋母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自己的惊恐,知道现在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求饶来的痛快。
这位明先生,可是知晓所有世间事的。
他们双双朝明屿之跪下,脑袋不停和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明先生,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明屿之却毫无收手的意思,反倒是看着他们的模样冷笑一声:“杀人换命这样的邪术也敢用,杀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事你们既做得出来,还敢求我饶恕?”
一时间,所有跪伏在地的人同时朝宋家人看去,有个人甚至还往后挪了挪,像是生怕碰到宋家人沾到了晦气。
杀亲子换命,是多恶毒的人才做的出来的事!总之,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我们已经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们定会把那孩子好好安葬。还请您不要祸及新仁,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命已经换过,无法更改,也等于是凛冬那孩子延续在了新仁身上啊。”宋父情真意切,泪眼涟涟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新仁,这小胖子却毫无同理心,见大家都跪着,还以为大家是在和他玩,肥嘟嘟的手指向男人,娇蛮道:“你怎么不跪下?”
“新仁,不许胡说!”宋父一把抓住儿子,逼着他跪在地上。
明屿之却并未给出答复,而是扭头去看身后的凛冬,漫不经心般对身前跪着的人说:“一样吗,我看还是大的可爱一些。不如我现在把他们的魂换过来,反正两个孩子在你们眼里都是一样的,死哪个都行吧?”
宋母闻言死死抱住宋新仁,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谁都别想把我的新仁夺走,他是我的孩子!他不能死!”
宋新仁见宋母哭得凄厉,大约是被吵到了,也开始哭了起来,这模样,看上去到真有几分母慈子孝的意思。
凛冬闻言默默背过身去,鼻子酸涩一片,好半晌,才扯了扯明屿之的衣角:“我不想和他们回去。”
“嗯,我知道的。”明屿之低低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不杀你们,不过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抢来了也没用。”明屿之的手掌虚虚拂过宋家人,随即,宋家人身体里代表着气运的金色丝线便被抽离出来。
宋父一时甚至顾不上害怕,只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为了给儿子换命前前后后准备三年多,甚至付了巨大代价求一位老前辈帮助,而眼前的明屿之竟只是轻轻地挥挥手,就抽走了宋新仁,哦不,是整个宋家的气运。
宋父再看宋新仁,只见心爱的儿子眉心黑气盘踞,一副早死之相。他一时郁结之气冲上心窍,猛地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明屿之见事情已了,对其余人道:“跪着的,替我报个警,有对夫妻杀了自己亲儿子,尸体埋在花坛下。”
其余人哪里有二话,纷纷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110,只怕自己打得慢让别人抢走拍马屁的机会。
应无心也慌慌忙忙地拿手机,急得像是赶着查高考成绩。
“先生,我好像……要走了。”凛冬抬起手臂,给明屿之看自己摇摇欲坠,即将风化一般的魂体。
“你去吧。”明屿之淡淡地说,声音却有点儿发颤。不过那点颤音很快融进风雪里,再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