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 / 1)六零年代奔小康首页

四点多的时候,蒋铁德和二狗前后脚到的家。    “爸,回来啦。” 不需要在蒋蓝的记忆里东找西找,姜澜都能认出来,这就是她爸——她弟二狗和这男人,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二狗子虽然营养不良,看着跟筷子似的干巴巴一小条。可干瘦的脸上,眉毛又浓又粗,眼睛又大又亮,嘴一咧还像是要吃人。白天姜澜还觉得奇怪,这孩子性子瞧着又软又糯,长相怎么会这么生猛,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  现在一看,基因真是个强大的东西。    “诶。”蒋铁德有点奇怪地瞟上姜澜一眼,低低地应了声——看起来很不适应姜澜和他打招呼。  他把竹筐和锄头放下,拿起脖子上挂的破烂毛巾抹了把额头的汗。又冲西边的某个方向喊:“翠兰啊——”    “来了来了。”不消半分钟,西边的屋子有了回应。刘翠兰人还没出现,声音先远远地传了过来。见自家男人和孩子一起回来,她先是一皱眉,看起来有点不安的样子,接着又把沾了水汗涔涔的手往衣服上一抹,深蓝的衣服上留下两个黑漆漆的手印儿。    一会功夫刘翠兰就到了院里,她先冲蒋铁德一笑:“今天回来这么早,咋样?”    “还能咋样。”蒋铁德粗着嗓子瓮声瓮气的,和刚刚回应姜澜像是两个人一样。  他一拧眉头,本来横着的几条抬头纹皱成了个“川”字:“今年收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大早上忙活到现在,估摸着也就混上□□个工分。”  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    “他爹啊...”刘翠兰又拉着蒋铁德说起粮票被抢的事。    姜澜站在一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蒋蓝的记忆实在是太奇怪了,连邻居家的老母猪下过几个崽都能清清楚楚的找到,可死活就是找不到这工分是什么东西。    靠不住蒋蓝,她又开始扒拉起自己的记忆。结果还是没有收获。她只能清除地意识到两人所处年代的不同,可追究到细节上,简直就是一头雾水!    姜澜发呆的功夫,刘翠兰夫妻二人已经来回抱怨了一个轱辘,最后一点头,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  只是面上看着都不太好看。    二狗子在一边傻不拉几地立着,手里攥着把糖美滋滋地舔,边舔还边留哈喇子——得省着点吃,这可是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脑子一转,又想——不行,得给姐也来点!    刘翠兰一看二狗这样就恨铁不成钢,她一巴掌乎上二狗脆生生的脑瓜:“俺让你买的农药呢?”    还没来得及分给姜澜水果糖,二狗就觉得脑壳咣当一声响,头晕眼花的,光嘴里还带点甜味。  啥农药?哦对,农药!    “妈,给!”他黑着眼一扯裤腰带,从裤裆后面摸了个黑瓶出来:“俺怕又有人抢,特地捂地紧紧的!老严实了!”    姜澜隔老远感觉都能闻着一股味儿...    ————————————    晚饭前,蒋铁德又出了一趟门。    那会儿,姜澜正在李淑芬的屋里唱单口相声,二狗子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姜澜听说这个年代还有特约医院的存在,她摸不清,得去城里找找办法。冬天天黑的早,今天是没什么戏了,索性来陪陪奶奶好了。并且她下意识觉得,这奶奶在小黑屋里躺了一年多,得有多闷啊。    正好脑子里嗖嗖嗖地老往外窜相声,干脆拉着二狗上李淑芬这屋单方面和她唠唠嗑。    没成想,老人的状态还挺像肢体稍微灵活点的植物人,大动作做不了,那看脸上表情显然是乐呵大发了——许是寂寞了一年多,总算抓着了个活人说话。    这屋没关门,姜澜刚讲完一段,正好瞧见有个人影偷偷摸摸地出门。    “你陪咱奶说说话。”姜澜一眯眼,摸摸二狗的脑袋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二狗乖巧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几粒糖递给姜澜:“姐,吃!”    姜澜本来还挺饿,前胸贴后背的,正缺块糖磕磕。可一想到二狗晚上藏农药的猥 | 琐手法,就发自内心的拒绝:“姐不吃,姐一会吃饭,你多吃点。”    这一句话可是把二狗感动地鼻涕眼泪哗啦啦的。这么难得糖果都不要,真是亲大姐!    他觉得今天的姐像换了个人似的,没以前那么吓人了。    ... ...    姜澜没和刘翠兰打招呼,直出门就跟着刚刚的人影走。    没走几步她就发现那是蒋铁德。蒋铁德没有拎锄头,只是背了个竹筐。他把自己裹得严实,背影慌慌张张的,脚程又快又急——压根没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    他两条腿像是逃命一样地倒腾——低头绕过灯火敞亮的国营饭店,猫腰挪过一户户低矮的房屋,熟门熟路在穿梭在长短不一的小巷里。    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近萍乡的外围,一堵矮矮的长围墙划开两个天地。水田一眼看不到头,里面规规整整地插满姜澜认不出的作物,野草都不长几根。月亮在天上挂了小半轮,映得水塘一片接一片的晃眼。    这是乡里人平时出工的田,家家户户都搁里面种了点东西。按理说是有自己的份的,可今年又寒又旱,公粮都交不齐自己哪还有剩下的。    刚刚蒋铁德回家一听,粮票又被抢了,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这几个月来,每次都□□都听说有人家被抢,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自家这么倒霉。没办法,再倒霉也得活下去,蒋铁德狠狠心一咬牙,干脆来田里拔点菜先吃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等下个月他不上工,非得把那个抢票的抓出来不可!    这边蒋铁德脑子转完开始动手,后面姜澜只觉得半条命要上了天,跟这老爹一圈跑下来,她只想滚回现代跑八百米——跟踪真是个技术活!    蒋铁德拔得差不多的时候,姜澜也缓得差不多了。    四下没有人,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等跑近了才冲蒋铁德喊:“爸——你干啥呢!”    水田空旷,五个字飘来飘去的,刺得耳膜生疼。蒋铁德吓了一跳,见是自家闺女才放了心:“你怎么来了?”    等蒋铁德走进,姜澜才看见他背上装了半筐的菜叶子。    “爸,你这要是被发现,可是要被大队长批评的吧!”姜澜虽然不清楚工分,但却知道这个时候的东西,大多都是公家的。你拿公家的东西自己用,就是阻碍社会主义蓬勃发展的脚步,是罪人!    天黑,她看不出蒋铁德的表情,只是听他闷声闷气地说:“你不是怨俺们对你不好,想考上大学走得远远得吗。”    姜澜一愣,这是哪回跟哪回?    “等到时候俺们一家出事,你撒丫子跑就是了,批评也批评不到你身上!”蒋铁德老大的人了,赌气一样地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水塘里,滋滋乱响。    姜澜一拍脑门,怪不得这蒋蓝的记忆里,有关父母的都模糊的很,原来有这一茬。    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是六三年,离六六年那场革命很近了。即便是考上大学,下场也不一定好到哪去——没准还会落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姜澜自打白天穿越过来之后,总把自己当个局外人来看,可这会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些亲情。蒋铁德老大个男人,怨起人来跟撒娇一样。    她快着步子跟上蒋铁德:“爸,我不考大学啦!我长大了,要留下来照顾你们!”    蒋铁德脚步一呆,就这么原地停了下来。他以前不是没劝过蒋蓝,刘翠兰就是嘴硬心软,面上不拿这丫头当回事,可心里疼着呐!但蒋蓝就跟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地要考大学、要离家出走!  现在突然口口声声说不考,蒋铁德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    一眨眼,父女俩都小半年没说话了。今晚下工回家蒋蓝那一声招呼,打得他以为在做梦。到现在他甚至怀疑,自己梦还没醒。    姜澜一个没刹住车,直愣愣撞上他的后背:“爸,走啊!”    姜澜抬头。    月光下,蒋铁德转了个身,浓眉大眼的样子此刻看起来颇有几分剑眉星目的味道。他抖着嘴唇,眼里有星光:“你说真的?”    没等姜澜回答,他又是一转身,闷着头大步朝家的方向走:“你考不考和俺有啥关系!你听着,俺也好,你奶也好,俺们一家没有脆弱到需要你照顾的地步!想干什么就干,别畏首畏尾的,不像个男人。” 这是他平时对二狗子教育的话。  语气不太好,可满是喜悦的调子。    姜澜咧了个笑,蹦蹦跳跳地跟上:“爸,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别勾着俺手!”    “爸,我真不考啦!”    “随便你!    “嘿嘿...”    ————————————    到家门口时,蒋铁德拗着一张脸先进了门,他和刘翠兰还有事商量。  姜澜刚想跟着进,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拽。    她当即就想大骂一句MMP,一天抢两回这叫什么事?    可那人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单塞给她一叠纸,还撂下句话:“说好的,五五分。中午小三子打你也是没办法,下个月二十五号老地方。”    说完就走了。    姜澜一脸懵逼。    等进屋一看,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这竟然是厚厚的一沓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