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校长赶紧给姑父打电话,却提示通话中,过了一会又提示关机,就地默等约莫半小时,刘校长等不及要去别处。
得知夏雨身上钱不够,大手一挥给了20元钱,让他自行打车回家。夏雨当时只知南塘口和塬上,但不知从南塘怎么上塬,那师傅一听南塘两个字,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这个年代人们活动范围狭窄闭塞,出了南塘口,夏雨一连问了几个路人都道听途说,出租师傅乱转一圈,无奈之下把他送回学校。
戏剧的是,他刚返回校长室,对方忘了拿东西回来取,得知姑父又刚刚离开学校。那校长哭笑不得之下,亲自给他叫了辆车,这次出租师傅一听到塬上,信誓旦旦称之去过好几次,夏雨也保证只要上了塬,就认识回家路。
再次坐上车,由于连续奔波,夏雨也是累得够呛,师傅出于好心,劝他睡一会,等上了塬叫他。夏雨也没多想,迷糊睡去,再次醒来时,发现窗外仍旧陌生的环境,一沟通才知师傅口中所谓的塬上,只知西塬一处概念。
得知还有东塬地域时,那师傅也是轴,认为东西两塬不过地理方向之分,决定通过西塬前往东塬。
西塬不像东塬地势平坦,槽、峪、沟、坡等地形造就的道路错综复杂,车子越跑越远,直到陷入一片坑坑洼洼的深峪,当时赶上夜幕降临,师傅彻底没了脾气,还是原路返回。
就这样兜兜转转,当双方重新碰面时,已经夜里凌晨左右,差点没把两家人急死!
正因前世不堪经历,后面还要往返其他地域,手机这种紧密联络之物迫在眉睫,夏雨计划明天下拨到账后,买了手机再回家。
虽无法大采购,栗楚仍抑制不住激动,以所剩无几的存款,将夏雨从头到脚进行鸟枪换炮,也鼓起勇气踏进渭水富人阶层才敢出入的国贸大厦。
夏家在衣食住行上的节俭造就了夏雨自小学开始直到高中前,基本没怎么买过新衣服,哥哥夏聪与他相差五岁左右,退下来的旧衣服早就给他依次排了大小码。为此,夏雨这些年没少跟父母哭闹,怎奈年少无尊严,学习一塌糊涂,根本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游走在还算琳琅满目的商业街道,夏雨被栗楚拉着一家一家的进出,一会试衣服,一会试鞋子,好不认真。
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实用凑合主义,栗楚对衣物等生活用品沿袭了省城人家的精细品质理念,对夏雨的换新打扮,同样如此。
夏雨像个木偶,每到一家,便被栗楚推来换去,感受着她如亲人一般,不厌其烦的在一堆衣服中挑来翻去,着实令夏雨感到一份幸福和感动。
此刻,夜晚霓虹灯的熏染中,夏雨站在一家卖鞋的店门口,望着门口镜子里,换了一身新装,眉眼、气质、个子大变的他,夏雨从未有过的陌生,宛如一场宿醉初醒,又好似随风潜入梦。
这家店属于临街店铺,从灯光如昼的门口看向门外一如空旷开阔的马路街面,远处天色微黄,华灯星火初上,人影车辆流动,既有黎明破晓前的生机渐浓,又有夜色将近时的安逸舒缓。
镜子里的男生很安静,也很内敛,清爽明朗,这还是年少时期的他吗?不,这根本不是,哪怕长相相差无异,稍一观察,眼神、表情、举止、行为迥然不同,甚至整个人的气质、吐纳,都令人生出几丝距离感。
忽然间,夏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也许眼下正在经历的不过是2022年夏雨的一场梦,下一刻被尿憋醒或被人一拍肩膀,睁开眼映入的还是白的素缟的病床,上面还是那个被病痛折磨的眉眼枯瘦的妻子。
亦或者,一个月前那天中午,十五岁的夏雨做了一场冗长而又逼真的梦,除了多一份二十年似曾相识的记忆外。至始至终,他的身体、思想、心理都没离开过这个真实的世界,仍是货真价实的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