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窈觉得无趣，她轻讽地笑笑，看着台阶下演得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沈贵人，一时间竟然没有打断的心思。

“陛下如今有提携之意，前朝后宫本是一体。祺妃深受皇恩，又有丞相府做靠山，我朝久无皇后必然受朝臣多谈论，到时祺妃声望愈盛，对娘娘您便是祸了。嫔妾受太后娘娘与您的恩惠，自然愿受娘娘差遣。”沈贵人表决心道。

太后娘娘……

玉窈的眼眸微动。

她道：“你且有心了，可这……”她迟疑片刻，引得沈贵人抬头望去。她伏贴地面，于美人榻尚有数位台阶，哪怕抬首，也只能见那裙裾丝罗中金银线柔和的细光。

“本宫不过一女子，巴蜀水患此事牵扯过大，陛下治国清明，本宫哪能在这样的时候掺和进去，人命攸关，又怎可仅为本宫私心所利用！”声声入耳，愈发冷硬。沈贵人身子一僵，她一张清秀的脸生生被这浓重的失望所磨灭。

玉窈垂下眼睫，继续说道，“念你是为本宫好，下去清宁宫安稳过日子罢。如今六宫无主，本宫受陛下所托，代掌凤印，就是陛下对本宫的信任。他日若有贤能而上，贤者居之，是我大燕之福。”

沈贵人神色微愣，她可没想到这玉贵妃竟然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毕竟……有人可告诉她，贵妃最经不起输了。她心有不甘，“可是娘娘……”

玉窈歇了表面功夫，她从榻上起来。裙裾轻纱柔曼，髻上的玉燕投怀钗轻轻晃动。凤眸柳眉，身姿纤秾，玉带握住盈盈一腰，像是勾魂夺命的钩子般。

沈贵人不解地望着她——

“贵人今日这席话可是能担个妄议朝政，藐视宫规的罪名。”玉窈俯身，勾唇一笑。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沈贵人的肩头，感受到她慢慢便僵的过程。“回去吧，既然本宫免了请安礼，便安安稳稳地呆着不好吗？大热天的清宁宫的梨树可还茂密，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再看到梨花飘飞的景色。”

沈贵人被迫站起身，她脸色不好。未曾想到自己就这么草草收场，还受了一番威胁。

待紫菀她们出去，玉窈走到支开的窗棂旁。白光透了进来，玉窈看着沈贵人不甘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重叠。

三年前她信了这番话，当沈贵人是选秀时和自己合居一处的姐妹。玉窈虽然争强好胜，本质却不坏。她那时稚嫩对人也不多加防备，才会在后来去找周观衍，去运作这件事，把祺妃的胞兄换了下来，最后换上了魏家的人。

当然她可没这个能耐，更重要的人自然是她的姨母。

这么久了她还记得，那日在书房见到周观衍的眼神——疲惫且无奈。明明是九五之尊，却处处掣肘，连她也是算计他的一位。

应该是有恨的吧，玉窈曾经短暂地想过。但她也怨过周观衍……

玉窈神思混乱，只觉得自己又蠢又傻，她似乎又想起那漫天的火光，四处弥漫的烟雾——

三年的光阴，似乎就在一场梦里消散了。

而如今她不想掺和进这些，却依旧屡屡被拉进来。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

太没趣了。

“娘娘，”紫菀立在她的身后，说道，“奴婢去探查一下沈贵人与谁共谋？”

玉窈却说不必，她目光落在在手背上，头上的步摇的坠子也落在肩头。她低声问道：“你说我要是信了这番话，究竟是帮了我自己还是帮了魏家。”

紫菀说：“娘娘，您是说太后娘娘……”

如今魏太后在太清观祈福，但玉窈知道她这位姨母迟早便会回宫，入主她的禄康宫。她依旧会是这燕朝的太后。到时候玉窈依旧会是周观衍和太后斗法中间的小喽啰。

神仙斗法，她去凑什么热闹？

玉窈摇摇头，说：“什么都纠结算计，日子活着太累了。她们要杀要打，我关起门来谁也不见。”她打了个呵欠，一双美目微微眯着，眼泪花都蹦了出来。“昨儿看话本太晚了，若不是沈贵人大清早来一趟，我合该睡了。”

她免了请安可不就是为了能早上能多睡一两个时辰。

言罢，摇曳着裙裾往寝殿走去。

待玉窈睡下后，紫菀从前殿走了过来。她见青黛靠在窗下绣着东西，连忙道：“我瞧娘娘如今跟刚封贵妃时不同了。”

她跟青黛的关系倒比跟紫苏的好些，一同拿了笸萝绣些驱虫的香包。

青黛眉间微凝，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瞧着挺好的，谁还能苛待了我们娘娘不成。”

紫菀一听青黛这么说，心里就踏实了许多。青黛和她不同，青黛是宫里出身，见过的腌臜比她多了去。

如今听到这么一句话，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

“那倒也是。”紫菀应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