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烤地瓜好吃吗?」
陆泽枫刚冲完澡,身上只裹着条浴巾,被她一问,才想起桌上纹丝未动的环保纸袋。
微信聊天是件很神奇的事,光是看着文字,他的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知晴一脸期待的傻样。
他拆开包装袋,捏了块还温热着的红薯芯儿下来,放进嘴里嚼了嚼,回复道:「还不错,很甜。」
知晴立刻顺着杆儿往上爬:「我在吃这方面品味还算很有造诣的。」
陆泽枫费了半天时间,才从网上找了个点赞的表情打算发给她,却又收到一条:
「明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他关掉了图片发送界面,郑重地回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成功地从邻居变成了饭友,陆泽枫在山城没有什么熟人,除了任教的各个单位的领导会组局约他,其他时候都是被知晴拉着去各大网红店打卡。
单位里很快便有了他们两个的八卦流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几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干的,知晴找了个闲档儿,把李晓梅约出来单独聊了一次。
她的本意是想把二人之间的矛盾从根源上解决掉,解铃还须系铃人,光靠春沅和一身正气撑腰,显然是没什么效果的。
知晴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对方显然并没有打算配合,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没办法,她只能采取冷处理,工作时间尽量不在众人面前与陆泽枫接触,美其名曰避嫌。
可天底下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某个下着大雨的下午,知晴被叫进了主任办公室喝茶。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跟依萍去陆家要钱一样大,陆泽枫发微信说来接她,知晴一边哭,一边给他发了张没事的笑脸。
「春沅的男朋友已经把我们接走了。」
关掉手机,她坐在丝毫挡不住雨的公交亭下无声地哭了很久,下午严主任的话像针扎一样,刺得她体无完肤,无地自容。
「小阮,平心而论,自打你进了单位,我待你不薄吧。」
「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女儿一样,所以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我爱人呢,曾经是泽枫的硕士导师,不瞒你说,我之所以能把他请过来,就是借着他的面子。」
「我爱人临终前,特别嘱咐过泽枫,要他帮忙照顾我们母女俩,说句实话,在我们心里,他早就是林家的准女婿了。」
「小阮,你是个乖孩子,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是吗,母亲身体也一直不好,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考进这里,你真的很不容易。」
「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找到比泽枫还要优秀的男人的。」
主任语气温柔得真的如母亲一般,可笑容的背后确是字字藏刀。
原来童话里真的都是骗人的,王子的天命之女永远不会是连水晶鞋都买不起的灰姑娘。
眼泪混杂着雨水呛进了喉咙里,有好心的路人轮流替她撑着伞,即便如此,知晴还是被雨淋了个透彻。
一个穿着小黄鸭雨衣的小女孩儿,在妈妈的授意下,跑过来递给她一包纸巾。小姑娘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问她:「阿姨,你是走丢了吗?妈妈说,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可以打电话给警察叔叔的。」
知晴抹了把眼泪,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小朋友,阿姨没事。”
公交车到了站,一群人蜂拥着挤了上去,小女孩儿一边被她妈妈夹着往上挤,一边还不忘挥手跟她告别。
“阿姨,明天早晨太阳公公还会回来的,你别伤心了。”
知晴这下终于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她跑出公交亭,失魂落魄地躲进了大雨里,午夜的钟声还没有响起,她的南瓜马车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陆泽枫开车进小区的时候,特意往他们单元的六楼看了一眼,属于知晴家的两盏灯是灭着的,人并没有回来。
又过去了两个小时,楼上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按照往常,这个点她应该在客厅跳帕梅拉才对。
他有些不放心,上去拍了拍她家的门。久久无人回应,他又拍了几次,隔壁阿姨出来放垃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身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又给知晴打了几个电话,语音助手始终提示对方已关机,陆泽枫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回到家,从工作通讯录里翻出了姜春沅的联系方式,试着打了过去。
春沅一听就知道毁了,这丫头下班的时候,跟她说陆泽枫会来接她,合着原来是两头骗,以她的性子,能这么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陆泽枫问她知不知道缘由,春沅敲着脑瓜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下午的时候,严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干活来着,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说是困的我就没细问。”
听到严主任的名字,陆泽枫眉心骤地跳了一下,他大概已经猜到究竟发生什么了。
春沅还在那头焦灼地联系着人:“这么晚了,电话又打不通,死丫头能跑哪去啊,让人担心死了,要不咱们分头去找找。”
“不用了,我能找到她。”
陆泽枫挂了电话,穿上大衣,摔门冲了出去。他沿着平日里知晴回家的路线一路开车找了过去,终于在白石路的路口见到了她狼狈的身影。
知晴没有打伞,也没有戴帽子,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身上的呢子大衣挂满了水珠,沉得让人喘不过去。
过了路口,一辆熟悉的奥迪A8靠边停了下来,知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车里人,只能加快了脚步,一心想着逃避现实。
身后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知晴穿着高跟鞋,一边跑一边崴脚,没跑几步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陆泽枫停在了与她相隔三四步远的位置,也没打算上前扶她,他的神情隐在雨幕里看不真切,声音却低沉有力,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
“阮知晴,你信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