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山深处。
屋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屋内人面而跪坐,一人沏茶,一人单手支着下颚,漫不经心地挑拨着灯芯。
烛光愈盛,两人面色映照微微泛红。
“你知道我的身份。”燕阴将茶盏推过去,笃定道。
那人拿起茶盏,浅泯了一口,神色微迷,轻愣了一下,而后轻笑,像是自语:“还和往日一样啊。”他单手捏着茶盏,一手支着脑袋,视线落在杯口,回答燕阴:“确实,我的确是知道你的身份,燕候府少主,燕候嫡长子——燕阴。”
燕阴倒茶的手一顿,倒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又想了想,这人一贯如此,便也直接问道:“怎么说呢,那么请问你把我抓来干什么呢?”
他皱深了眉,强调:“不是‘抓’来。”
燕**:“总归是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不是吗?”
那人有些烦躁,神色不虞,道:“不是我吩咐的,是他们使用惯了的劫人手段。”过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声音也闷闷的:“抱歉!”
燕阴觉得有些好笑,这副表情怎么说也不应该会出现在一个劫匪头子的身上,偏偏在他身上又毫无违和感。
燕阴看着烛光随着灯芯摇曳,出神。好像……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苛难于自己。就算是作为被劫之人,待遇也只是睡了一晚上的牢房,其他的可以说是以礼相待了,作为被劫之人,这待遇也算是非常好了的。
那边,一群山贼拥聚在一间屋内。
“大哥,咱们为什么不动手啊?就这么放过了那车队,那可有不少宝贝啊!”
“动个屁,不知道寨内规矩是吧?非凶穷极恶之人不劫,不杀!”
“不是啊大哥!我都打听过了,那是易县县令之子宋文豪的车队。宋文豪可不是什么好人,平常就爱仗着权势地位,作威作福,这次上供交的银两,那可都是民脂民膏啊,害得地方民众穷困潦倒,苦不堪言!”手下人忿忿道。
被称做大哥的匪汉微微皱眉,道:“那也不行,今日寨中有贵客。”
他粗着嗓门,又道:“反正没有军师的命令都不要轻举妄动!都散了,散了,折腾了这么个晚上,都给我回去睡觉!”
手下人一聚而散,后面声音有传来:“二当家今晚去哪了,怎么没见着他人?。”
一人小跑回到他身边,道:“大哥,二哥说他今晚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他点头,交代了几句也走了,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自然也没看到那人闪烁不定的目光,显然有几分不明的心思。等到他走后,那人才踩着律动的影子朝着另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走去。
“二哥!”
“怎么,他没有起疑吧。”
只见刚才还毕恭毕敬的那人立马变了副嘴脸,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他能起什么疑心,要我说二哥你早该……”,那个往脖子上做了个手势,声音像黑夜里伺机而动的毒蛇,又冷又毒:“那个蠢货早该退位了,现在竟然还把寨中大小事务交给一个外人来管。”
阴影下站着一人,他全身都被罩在黑色斗篷里,脸上也有面具遮挡,听了那人的话后,眼中泛着猩红,神情隐忍着愉悦,显然有些蠢蠢欲动,声音因情绪激动微微颤抖,“快了!”
“二哥,那今天山下的那群人咱就这么放过了?可惜了,那可是死了不少您培养出来的血鸦啊!”
“怎么可能?”桀桀的笑声传出,惊吓到了不远处拐角边的两人。
“谁在那里!出来!”
隐匿在阴影下的人迅速地拉低斗篷,低声对手下人道:“动手,不留活口!”便匆匆地离开了。
留下的那人眸中划过暗芒,目光歹毒,他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一手呈爪式抵挡姿势,一手紧握匕首,身子呈弓形紧绷,又压紧了步伐,刀尖冲前。
阿里喉咙发紧,呼吸一窒,紧紧攥着道士的道袍,一边贴着墙边往后退,突然后背一僵,撞上了道士的胸膛。
道士被他这么一撞,倒吸了口气,咬着牙低骂了声。那人猛地转身,匕首刀剑向前。
墙另外一边。阿里憋着口气,不敢出声。道士撇了他一眼,道:“出息!早走了!”又抽出他那把扇子,往他手上抽打了一下,语气凉凉:“你还想拽着我多久。”阿里手上一痛,才发觉刚刚道士提着他越过墙面,他一紧张,竟将道士的中衣都扯了出来,面上一烫,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道士扇子一挥,也学他,似笑非笑:“我我我……”,接着‘刷’地一下收起了扇子,抬脚就走,“跟上”。
两人被劫匪抓来自然也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阿里颤颤兢兢,生怕被人发现,反倒是旁边人信步而走,随意得像是在逛菜市大街。
阿里掐着嗓子,哑声问:“你知道我家公子在哪吗?”
“不知道啊。”
“那咱们现在是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
阿里瞬间站直了身体,声音也放大了一倍:“喂,臭道士,我说你怕不是糊弄我吧,搞了半天,你是在瞎走啊!?”
道士:“怎么?都是初来乍到的,我能认识吗,啊?”
阿里气急,偏偏他说的还挺有道理,又没有理由反驳,愣是站在原地不肯在跟他瞎转悠。
两人僵持间,突然前方火光闪动,说话声影影约约,还是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