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合作(1 / 2)重蹈覆辙首页

(1)

“那我就辞职!”

老高怒视着我,显然是被我这一句将火也给点了,指着我指了半晌,才将手收回去抹了把脸,把自己情绪压下去后才开口:“行!你要辞职是吧?我同意了,但是!”他顿了顿,咬着后槽牙说,“裴修然,你不要忘记了!劳动法上写着呢,就算是辞职你也得干完一个月!”

“我可以请病假。”我一点都不退让地冲他敲了敲轮椅扶手,“需要我将我的医学报告重新发你一份吗?”

“裴修然!”

“我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我提高了些音量,“老高,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胜任,却非要派我跟这个case是为什么?上城集团的陆召曾经同我是什么关系,你不也清楚吗?”

老高眉峰紧锁着,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堪。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扶着一旁的沙发坐下,“修然,我知道你身体不方便。甲方那我把你的情况仔仔细细都说了,但对方指名道姓要你跟。陆召那边说了没问题,会好……”

我轻笑一声,老高瞬间止住了话头,略带尴尬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后半句是什么,所以更加觉得可笑。

“我一个乙方被甲方雇佣,服务于甲方是理所应当。然而因为我是个残废,就还需要甲方派人特地来照顾我。老高,这话说出去,你不觉得好笑吗?我是什么大神,这个case非我不可吗?”

“裴修然!”老高忍不住一拍沙发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来不及就张开你的刺?你以为我……”

“叩叩”老高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叩响,打断了我们两个人的争锋相对。我以为是其他同事,便没有旋过身去。只想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些。我深知老高玩不过陆召,陆召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他的手段脏得离谱。陆召点名要我跟项目,老高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冲老高发火没用,也不对。

我很少拿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事,但面对跟陆召沾边的一切东西,我就缺乏理智。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失控。

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陆召的声音骤然入耳让我整个人都是一颤,我凝着呼吸,轮椅的金属轮圈被我捏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来。

这人说话的调子不是特别沉,会带着几分笑意在里头,像是对每一句他说出口的话,都自信满满。而现实也确实如此,陆召从不收回他说过的话。他的咬字总是带着些慵懒,卷舌音会咬得略重一些,当他想撩你的时候,声音便会沉下去,变成相当磨人耳的情话。

但对现在的我而言,陆召就是毒,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光听他的声音,我就相当抵触了。

原因无他,像陆召这样的前男友,还是死了的好。

他的脚步声走近了,我也还是不愿回头。

“修然呐~”他缓声喊着我的名字,慢慢转到我眼前,落下眼眸看着我,嘴角还是那抹熟悉的笑。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还年少,他哪怕是浅笑都带着点恣意张狂的味道。如今我已然三十而立,而他也三十有三了。

他变得愈发的内敛,身上带着的那股阴毒劲头不再掩藏,而是堂而皇之地存在他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里。嘴角的笑意变得十分虚假,那一道法令纹简直像刻上去的,只会随着岁月加深。

“好久不见。”他冲我裂了个笑,开始打量我,从头到脚再到我身下的轮椅,最后将目光又钉到我的眼睛里头。

“陆、陆总,您……您怎么……来了?”老高局促地和陆召打了个招呼,忙跑去倒水。

陆召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从俯视我变成与我平视。他腿很长,翘起二郎腿的时候,鞋尖快触到我的轮椅踏板上。

我本能地想转动轮椅后退,但轮椅只是剧烈晃动了下,我以为是什么东西抵住了,梗着脖子往后看去,就听见一声轻笑。

陆召这人生得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招花引蝶。我以前总是喜欢亲吻他的眉眼,让这一双桃花眼里存满了我的样子。

他前倾着身子,手撑着下颌架在膝盖上,另一手指着我的轮椅道:“手刹没放吧?”

我瞬间窘迫,血直往耳朵烧去,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老高端着水过来解围,想让我先离开,他和陆召单独再聊聊。

陆召的指尖点在玻璃杯口,道:“没必要,他应该知道你的处境。”他看着我,微微摇头,“修然,你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脾气才会那么大。”

我欲反驳,但张口又被陆召夺了话头。他冲老高那一扬下巴:“你们公司账面上已经空了,即便你手上还有点积蓄可以往里填,不过只是杯水车薪。这么多人要靠你老高一人养活,你老高就算割肉卖血,迟早都有被抽空耗干的一天。”

我看着老高,他却不肯看我,抿着唇在那怼地板。

我们是一家口译公司,主营业务是随行口译、同传、交传和会议支持、设备租赁这些。然而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上半年几乎没有开工。老高从来都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但凡问他,他都能笑着回我:“没事儿,顶得住,这不出台了这么多政策吗?倒不了倒不了。”

这公司说是合伙的,实则不然。不过是当初老高的启动资金不够,我当时又拿了赔偿金,卖了房子,手头有一笔钱便借了点给他。那会儿我活得也不像个人,老高就非拉着我一起干,说他自己一个人不行,跟我卖惨,故事编得一套套,真是男默女泪比我这个刚出车祸瘫痪的人还惨。

他跟我说,再活活看嘛,年轻人别那么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后不后福我不知道,只是当时的心理医生建议我找点事情干,多接触接触人。

我就在老高的公司谋了个职,当了个债主。不过那些钱他早就还上了,现在是他养着我。

我每每想说不干了,他就非拉着我,说什么公司聘用残疾人有税收减免政策,让我务必留下,又能干活又能为他省钱。

我觉得我当时但凡法律观念缺失一点,老高这会儿多半得缺胳膊少腿。

我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就几十号人,但都是老高一手抓起来的。

我对老高向来深信不疑,连老高后来承接笔译工作,都以为是他说的拓宽业务范畴……其实我们在这一块很弱势,公司的人员调整了一批又一批,才将这个板块吃下来。

为此我同老高据理力争了一次又一次,毕竟我始终觉得笔译这块,我们比不过其他几个大头公司,根本就是为了芝麻扔了西瓜。

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什么狗屁的拓宽业务,那就是公司业务停摆了,不得不接其他的活儿来干。是赤字的账面逼得老高不得不跨出这一步。

员工的工资,日常的公司运维、维护,对外的广告宣传,这些都是钱。他瞒着我一个人都不知道往里头填了多少了!

要不是腿真的动不了,我能立马从轮椅上站起来抡他一拳。

陆召显然是在等着我自己想明白这一层,所以他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修然,你拒绝合作,便是置他于死地了。”

“陆召,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这么喜欢当救世主吗?”我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