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低下头,嘴唇紧抿,眼角下垂,杏眸含满泪水,轻轻啜泣,看上去难过极了。谢逐不由想起昨夜见她捂着脸抽泣着跑出来的样子,昨夜他没见着她是如何的落泪,此时看了,见她这般模样,原来昨夜她也是这么哭的吗?看上去委屈又可怜极了。
温尧的安慰还没说出声,便听见身边的少年开口:“你难过什么?寨子里的人都搬到山下去了,不还是一样所有人都在一处吗?你们黑风寨也不过就是挪了个窝嘛!”
话音刚落,他反应过来,懊恼的直咬牙,大哥本来就是来招安黑风寨的,搬下山四散了,也就不成气候了,他怎么还说就只是挪了个窝呢?
阿桃吸了吸鼻子:“真的?”
谢逐不想回答,但见温尧和兰宏都盯着他,他只得僵硬着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在山下的日子能过得更好呢,不应该高兴吗?阿桃展颜,哼唧道:“原来你也是会说好话的。”
温尧闻言微挑眉,瞧着小夫妻俩,转头与兰宏对视。
阿桃又兴奋起来:“爹爹,那我想之后去新庄子看看。”
温尧无不应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们回去路上,我与你们同行,领你们去看看便是。”
黑风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俨然一个居于山林里的小村落,因为都有了良籍且要搬走了,所以温尧命人撤了布置在寨中及周围的机关,谢逐好奇这个听说以前被围剿几次都未曾成功的黑风寨究竟有何布置,用了饭兰宏便领着他在寨中四处闲逛,有问题他还颇为热心的解答。
虽念书不精,但他喜读兵书,也曾在谢老太爷的教导下懂些兵法与阵法,寨里机关虽撤了但仍留有余痕,他看完后不由惊叹,此等设计,难以想想温尧当年要是不落草,假如入朝做官,也不知会有什么成就。
而此行也让谢逐对温尧及黑风寨有了改观,迎亲那日他并未仔细观察,他原以为这儿都是些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草莽,温尧更是其中之最,谢迁所言不过骗他与祖母罢了。不想温尧却真的是温和书生的样子,若与谢迁站在一起,说不定目光更被这美髯公夺去。
正好谢逐去闲逛给了父女俩说话的机会。
温尧问阿桃这几日在谢府过得如何,阿桃笑意盈盈,将遇到的谢府里的每个人都说给了他听。
听她提及谢老夫人与谢迁,提了谢府的小厮和婢女,听阿桃说了许多,但谢逐却只听她提了几句。
温尧直接问:“阿桃,谢逐待你如何?”
阿桃沉默了好一会儿,揪着自己的衣袖拧了拧,随后嘟起嘴道:“爹爹你骗我。”
温尧挑眉;“如何骗你了?”
“爹爹你说谢大哥是端方君子,温文儒雅的,谢逐肯定也是差不多,可是谢逐跟谢大哥的性子差远了!”
小姑娘满肚子的郁气终于有了地方诉说:“他一点也不想同我成亲,性子也不好,完全不像谢大哥那样温文儒雅的,我同他成亲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让我睡地上,他还……”
起了话头,小姑娘将这几天谢逐的恶劣行为痛诉,但最后说到谢逐给自己道歉被她磋磨的憋屈样子时,她又咯咯笑了起来,同温尧道:“爹爹你都不知道,我在镜子里看他,他抓耳挠腮的那副样子实在是太憨傻了!我当时都快憋不住了!”
阿桃笑的不能自已,温尧原本因她的抱怨而紧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思索了会儿,才道:“如你所说,谢逐性子确实不太好,约莫着有些骄纵,但他却也不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也能在说错话后心生不安同你道歉,世人生来皆难以遇上一个与自己性情相融相合的人,我从前与你娘也会因性子难容有争吵的时候,更何况你与他先前从未见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夫妻之间的相处,从陌生到熟悉,当得二人经过互相磨合,互相包容,互生欢喜,这日子才能好好的过下去。”
阿桃抬眸,目光中含有隐隐的不解。
温尧问:“你可厌恶与他相处?”
阿桃揪着袖子,缓缓摇头:“倒也没有……”虽然谢逐总是惹她生气,但她并没有厌恶的感觉,有时候见他发傻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的。
温尧多少从与阿桃的对话中猜到二人的相处模式了,也猜晓二人应当还未圆房,心下不由感慨二人的孩子心性。
“阿桃,爹爹能从前能教你识文明礼,可往后的路也需得你自己去走,但你也不必因我,因寨中人而在谢府委屈求全,若确实与谢逐相处不悦,你们自可合离,爹爹永远护着你。”
阿桃眼眶一热,扑进了他的怀中。
“爹爹,我会和谢逐好好相处的。”小姑娘窝在父亲怀中,轻声诉说少女藏于心怀的心事:“因为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从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抬眸撞进少年熠熠星眸的那一瞬,心跳好似在那一瞬有了停滞,心底的土壤有什么开始缓缓破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