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量嬷嬷的手脚快,缎子都是早给贵人留出的上好蜀绣,到了晚间,新裁的衣裳就送了进来。长安城新出的样式,静姝身量小,正适合收腰的齐胸襦裙,素色淡雅,裙摆绣着大朵的娇艳海棠,却不如人比花娇。
静姝试好新衣,叶柳把旧衣裳都收到了一处。
“表小姐,明日一早启程,您用了饭,奴婢服侍您歇息吧。”叶柳道。
静姝坐在案后,从策论里抬头,“我还不饿,今夜且不吃了。”
叶柳停住手,“可是国公爷嘱咐您…”
“叶柳,你不说,我不说,二爷怎么会知道。”静姝弯弯唇打断她。
表小姐的性子实在好,对待下人也宽厚,就好像没什么脾气似的。叶柳心里明白表小姐是因为过去的遭遇才在府里谨小慎微,不敢托大,处处小心,叶柳有时看着也心疼。但表小姐再怎么听话,在用饭这件事真是让人头疼,就好像吃一口饭能要了命似的。
最终叶柳是无奈地答应了。
沈镜这夜去了军营,交代自己离开长安以后的事,回府已是子时。
这夜无风无月,黑云遮住夜空,不透一丝的光亮。
静姝夜里坐在案后看书,不知不觉感到有点发热,全身提不上劲,腹中还一抽一抽的疼。
沈镜现在还没来她的屋子,叶柳没得吩咐也不会轻易进来。静姝迷糊地起身,想到床榻上歇着,不知绊到了什么,乒乓的响声过后,静姝手腕正磕到了案角,摔到地上。
钻心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不只是腹部,手腕咯吱一声,骨头像是错了位。静姝疼得全身冷汗涔涔,发不出声,她想撑着站起来,但实在太过疼,又摔了回去。
“怎么回事?”
一道熟悉又沉稳的声音传过来,随后入眼的就是他那双玄色锦靴。
沈镜快步走近,静姝被他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触碰到手腕的地方,静姝忍不住咬牙,猛嘶了一口气,“疼…”
小脸皱巴巴的,极为委屈。
沈镜面色不好,眉峰压低,犹如寒冬的冰冷,让静姝不敢再说话。
床榻宽敞柔软,静姝被他抱到里面,身上裹了被子,露出那只磕得青紫的手。
静姝很瘦,手腕又白又细,犹如花茎,一掐就断。本是白皙的肌肤现在被磕出了大片淤青。
沈镜皱眉握住她的胳膊,“怎么这么不小心?”
静姝脑袋里发晕,她感觉得到自己不正常的体温,怕沈镜发现,把手收了回来,“摔了一跤而已,我没事。”
十几年的行伍生涯让沈镜练就一双鹰的眼睛,他的洞察力惊人,很快发现了静姝的不对劲。
掀开围幔,沈镜的手慢慢伸过来,静姝下意识想躲,身体却不听使唤。她疼得直打哆嗦,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从外面刚回来的沈镜身上还有一股冷气,凉凉的掌心贴到静姝发热的额头,极大的温差拂去静姝身上的痛感,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沈镜更多。
沈镜很快收了手,加重语气,“胡闹!病得这么严重也不去请太医。”
静姝很怕他生气,这样的沈镜让她陌生,心里没由来地慌乱。
没等静姝说一句话,沈镜已经出了里间。
这夜宁国公府连夜请了宫里太医,太医诊完脉后说静姝是因为白日有些暑热,夜里又没用晚饭,才会导致腹痛不止。
太医来时,静姝没忍住腹中恶心,吐了出来。因着没吃饭,只吐了些酸水,吐完整个人都虚脱无力,病恹恹地躺在里面。
等到人散去,屋子里清静下来,静姝吃了药还是有点难受,眼眶里泛着泪花。
沈镜坐在床边给她手腕上药,他掌心宽大,包裹住静姝的小手绰绰有余。
屋里的灯花发出噼啪的声响,静姝刚吃完药嘴里泛苦,这次没有往日的蜜饯给她吃。她心里明白,沈镜是有意让她吃苦,长点教训。
沈镜坐姿端正,此时只着便服,宽阔的肩膀挡住外面小窗透进来的凉气。指腹沾了药膏,轻轻抹在她的手腕上。有点痒,静姝纤细的指尖不禁动了动。
“我如果不过来,你打算就这么忍一夜?”沈镜涂完药,用帕子擦掉手指多余的药,掀起眼看她。
沈镜的淡然让静姝一时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沈镜现在生没生气。
起初静姝感觉到腹痛并没在意,忍一忍就过去了,她不想让沈镜知道自己又没吃晚饭。直到后来坚持不住摔在地上,静姝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病得很重。
静姝受伤的手往前伸了伸,戳着沈镜的掌心,“二爷,我没事的。”
“你的侍女既然没有看顾好你,明日我会换新的人过来。”沈镜并未理会她小心翼翼的撒娇,冷冰冰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