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一口气跑出小区,行人熙攘满街,夜灯流光溢彩,她缓缓慢下脚步,胸口堵着团硬邦邦的气,呼吸都艰难。
做梦似的,熬了这么久,天天想念,终于见面了,刚才还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转眼爆出一颗惊雷,让人怎么接受?
他们相识十年,交往七年,樊阳硬气、正直、担当,她从没想过,他会劈腿。
乔言整个人都是空的,想再看看新闻,去摸手机,摸了个空。
刚才气晕头了,没带手机就这么跑出来,乔言垂眸,看到自己脚上的蓝色拖鞋,她甚至还穿着室内拖鞋,连口罩也没带。
没法回去面对他,身无分文,也没处去。
乔言披下头发,遮住点脸,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盏盏路灯,杂音嗡嗡低下去,心静下来,还是钝钝地抽着疼。
她不知走了多久,心有所感似的,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又看见了他。
大楼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樊阳代言的男士沐浴露广告,正是他刚才洗澡用的那款。
画面很干净,他沐浴后一身清爽,对着镜头轻轻扬眉,那么一笑,熟悉感冲突屏幕,乔言好像闻到了他肩头沐浴露的味道,鼻腔一酸,眼里湿湿热热地涨起潮,记忆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转过。
十六岁那年,外公破产,爸爸养的情人带着一儿一女公然登门,妈妈不堪其辱,毅然离婚,带着乔言和外婆租住在樊阳家。
四层的自建房,在窄而深的巷子里,雨天走几步裤腿就溅上泥,完全不适应,多亏樊阳一家照顾,让他们落魄中多了份安定。
乔言从昂贵的私立中学转学到管理混乱的五中,孤僻寡言,举手投足间却有种天然的傲气,很快引起同学注意,成为群起攻击的对象。
撕课本、课桌里塞垃圾、被锁厕所都是常有的事。
直到一天傍晚,走出教室,肩上忽然轻了,乔言诧异看去,拿走书包的是樊阳。
她隐约感觉到什么,静静跟着他,果然,几个常欺负她的女生,又在学校大门外等着她。
他们见樊阳帮她拿书包,不敢过来,没一会儿就悻悻走了。
从街道拐进小巷,一路静静地走,夕阳在残旧的砖瓦渡上一层暖色,乔言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他给的安全感。
此后,樊阳都会和乔言一起上下学,他人缘好、脾气硬,学校最坏的学生都不轻易招惹他,自然也没人再欺负乔言。
樊阳骑自行车载她穿过大街小巷、尝遍各种小吃、她陪他旷课去打游戏、他陪她熬夜备考,最苦最难那几年,是他陪着自己走出来的。
真正在一起是高考后,乔言选大学志愿时,樊阳已经确定被电影学院录取,学校在本市。
旧旧的书桌前,乔言咬着笔,对着报考志愿的书籍筛选学校,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乔言,选B市的大学吧,我还护着你。”
乔言回头,樊阳驾着脚,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一下下转着笔,那么漫不经心。
她呆了两秒,笑了:“好啊。”
她笑时眼角弯弯的,睫毛一扇,灵动得像要飞起。
樊阳心头一酥,情不自禁地贴过去,吻,落在她唇上。
热风拂过脸颊,树叶簌簌碰响,他们在窗前的书桌接吻,忐忑而甜蜜。
之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一起留在B市。
大二那年,樊阳被导演看中,出演一部正剧里的配角,凭借出色的容貌和表演,成功打入影视圈,第二部剧已是男主角。
大三暑假,乔言去剧组探班,一位女配意外受伤,拍摄赶进度,火急火燎的导演看见乔言,以为是群演,勾勾手指说:“那小姑娘,过来。”
乔言稀里糊涂地参演电视剧,有樊阳教,表现不错,导演说她有表演天赋,给介绍了经纪人,乔言就这么进了圈。
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挣钱。
妈妈出生富贵人家,一辈子没干过活,这几年为了照顾她和外婆吃尽苦头,她要帮妈妈分忧。
外婆年纪大了,租住在潮湿的一楼对关节不好,她要买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表弟可以选心仪的大学和专业,不用像她,为了省钱读师范。
之后几年,他们在不同剧组拍戏,活动上遇到假装不认识,夜里一前一后到同一家酒店,拥抱着不舍得放手,第二天又各自忙碌。
总是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别,但感情从未变过,乔言也一直信任他,直到今晚,被打得措手不及。
广告播完,切到下一个画面,乔言还看着大屏幕,沉在记忆里。
少顷,身旁车窗降下,传来很轻的响动,乔言恍然惊醒,车里竟然有人?
下一秒,车里递出一盒纸巾,晚上光线晦暗,看不清车里人的面容,只能看清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
风吹来,脸上凉凉的,乔言抹了下脸,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她窘在那,抽了两张纸巾,捂住鼻子,闷声说:“谢谢。”
“不认识我了?”车里的男人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乔言更惊,保持捂鼻子的动作定住。
是蒙亦,中博传媒的太子爷,换言之,樊阳的老板,也是她曾经非常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