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理寺监牢,阳光暖融融的落在我身,我眯眼一望间,正巧瞥见街角盘踞的乞丐。
乞丐?
有些事就是这样,经不起细想,我这一想,谢襄就不能和我一起去薛家了。
他听我如此安排,倒是十分受用的表情,说了一句:“也好,省得麻烦。”
等他跨马而去,我愣在原地,猜想,他是不是与薛家有什么过节?
可是,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彻底明白了,这个“麻烦”到底有多离谱。
首先,作为现代人的我就完全没法想象我眼前的场景,自进了薛府所在的街坊,我们的马车就慢了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云翻浪卷的白,绵延数里大大小小的棚子,白幡飘送到我眼前,都是设祭官员的名字,可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隔墙听着诵经俨然,道场清音,我看着络绎人来,这样的场面,竟有些后怕。
“大人……大人,咱们到了。”
“小樊,你说我要是这个时候露面会不会不太好啊?”
“大人这话就怪了,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的?”
是啊,我在怂个什么?
哦,对了:“大人我怕的不是什么亏不亏心,而是我全不记得礼仪,只怕触怒丧家。”
“爷若是怕这个,倒也不必,一来您是陛下的人,既来了也是领着皇家的仪程,别说还没定案,哪怕定案,只要不能证明和您有干系,您来他们也只好敬着。”
“您若有心,点一注香,揖揖手,那也是恩典,无论怎么来着,都是他们给您行礼,你只需要端正受着,拿足了咱这风藻宫的架子,旁人连近前侍候,都要赔着小心,哪儿还敢拈您的错?”
“若薛大人回来,也是这个章程?”
“是,也不全是,毕竟薛大人还得顾着一个孝字儿。”
“我只是在告诉您,即便这里面勾叉斧钺,也万难有一个人,敢对您横眉。”
“我有些不明白,我们不是位同外朝,这么算起来,我也只比这薛府尹,高了三级,更别说还有薛家家主定国公,怎么你说得,我这三品官,到这儿就成个天王老子似的?”
“大人又犯糊涂了不是,都说是同份,不同列,他们是臣子,您是天家男属,怎可同日而语,况咱们到了这儿,论的就不是官品,而是凭宫阶。”
“宫阶?”
“要不然你以为那三宫,六院,是盖了玩儿的呀。”
“是我又犯傻了,你倒是个难得的万事通,我竟没问过你,这些见识从哪儿来?”
“我是你的书童,打小便跟着你,当然是你教得好啰。”
“好什么好,跟着我,尽遭罪卖苦力去了。”
“现在好了,咱有了小殿下,就有了盼头,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小樊你觉得……我会是个好阿爷吗?”
“大人待我都这般好,难道会亏待自己的亲骨肉?”
“一张巧嘴。”
“我们下车吧。”
“慢,大人,咱们还得按照规矩来。”
“什么规矩?”
“君臣的规矩啊。”
“嗯?”
“都说过了,您这个臣,只是陛下一人的臣,对外就算只是一个小君,端着的也是皇家的体统。”
“大人稍坐,小的报门去。”
马车停下,我不安的整了整衣摆,片刻来了一串脚步声,小樊亲手掀开车帘,底下恭恭敬敬站了两排人:“小的们恭迎风藻宫大人,还请下舆。”
我点点头,这才举步下车,一看两边呼呼啦啦,两堵墙一样,使身后一众人低头颔首,木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