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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考题,在酒道名家眼里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那些寻常公卿公子,即便刚品过美酒,要想辨认得出,怕也不易。    有人低语道:“梅小姐的西泠梅花酿乃是建康一绝,气味幽香,入口绵柔,听说只要是喝过一口  的,定然能辨认得出。可是整个建康城里,除了皇上太后,还有梅大人和谢丞相以外,只怕也没人有过这等福分!”    众人议论纷纷,王家公子等人已经起身上前去辨那美酒。角落里的东平郡王满面忧思,回头看一眼和王,不想他竟是淡然一笑,捡起衣衫上掉落的一片梅花瓣,悄无声息地弹落到其中一碗美酒里。    东平郡王登时醒悟,上前将那一碗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喜道:“果然是好酒,幽香清冽,甘甜如蜜,若能得佳人眷顾,一生长饮此酒,夫复何求!”    建康城多显贵,东平郡王乃是皇族远系之亲,如今被他拔了头筹,其他人震惊之余也多有不甘。    台上梅清涟更是面色惨白,银牙紧咬,喃喃道:“怎会是你?你如何品的出来?”    当日在清涟居中,她情愫暗生,已笃定此生只与那白衣公子厮守。可是白衣公子饮过她的酒之后却不曾有任何表示。    只是时间虽已过去两年多,她却依旧无法将他淡忘。    后来太后娘娘为和王选妃,似是将她也定为候选人之一,她心有不甘,便开了这斗酒之宴,意欲将自己的姻缘交于上天抉择。    偏偏此时又偶在郡王府附近见了那位朝思暮想的白衣公子,由是心下又暗存一丝侥幸。之后见他也来赴会,便以为他真是为自己而来,才出了这样一道考题,不曾想竟被东平郡王跳出来搅了局,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太卿见已有人中选,虽说家世并非十分显贵,却也不至于辱没了女儿,而况东平郡王颇有才名,想来与女儿心性也合,遂笑道:“郡王爷好眼力!此酒正是小女所酿之西泠梅花——”    台下登时一片喝彩声,梅太卿笑道:“那么小女和郡王爷的婚事,今日就算定下了……”    话音未落,忽有人高声道:“且慢——”    说话的乃是站在梅清涟身后的紫衣少女,面上带着一层白纱,目光凌厉地朝东平郡王身后扫了一眼,回身对梅太卿道:“梅大人,小姐出题目招亲,乃是要参赛的各位公平竞争,若其中有人作弊,不知该如何论处?”    梅太卿吃了一惊,“东平郡王选中美酒,不止是老夫,在座的也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说作弊,作弊者是何人?”    紫衣少女将手一指,“便是他!”    一时间四下所有的目光皆聚集在和王身上,紫衣少女淡淡道:“公子为指点郡王爷,将一片梅花瓣弹落酒里,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可惜我眼力太好了些,偏偏看了个清楚。诸位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郡王爷手里的那碗酒里面是否有一片梅花瓣!”    左近之人皆已看了个清楚,朗声道:“确实如此!”    东平郡王羞愧不已,只恨自己方才没有将那一片梅花饮进肚腹之中。    只是梅太卿一眼将和王认出,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则事已至此,和王只得起身道:“既然姑娘已经看清楚了,抵赖也没有用,原是我不好,帮着郡王爷作弊,请小姐原谅!”    梅清涟乍听了此事,既恨又恼,珠泪暗垂摇首道:“公子无意于妾身,妾身不敢怪罪!可是你却不该,随意将妾身推于他人。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你要我原谅你,我怎么原谅你?”    和王心下对她抱憾,见她如此,一时之间一筹莫展。    紫衣少女看着二人,虽知和王此举分明是对梅清涟无意,可她既然是梅清涟好友,不免将负心薄幸之罪名强加在他头上,由是愤然道:“之前梅大人已经将规矩讲的清清楚楚,既然猜中答案的是这位公子而非东平郡王,那么梅姐姐这桩婚事自然应该是和公子定下才对。”    和王吃惊,不待言语,身边的蓝衣女孩雪澜已上前朗声道:“我家哥哥虽然是最先猜中答案的那个,可却不是最先说出来的,你说按规矩,这可也不合规矩!”    一个十岁的女孩竟然这般伶牙俐齿,着实教人吃惊,双方这般争论,梅清涟面上已全无血色,紧咬下唇,处境甚是难堪。    和王大觉后悔,低声呵斥令她退下,自行上前向梅清涟赔罪道:“梅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这便向姑娘赔罪!郡王爷为人温良谦和,又倾心姑娘已久,实是姑娘良配,恳请姑娘不要因我之过而错过了这段良缘,否则,我只怕毕生也有愧于二位!”    梅清涟见他无情至斯,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话音之中尽是慌乱自嘲之意,惹得身侧的紫衣少女愤懑不已,大声道:“你负心薄幸,误人终身,说句赔罪就可以了么?”    和王登觉大惑不解,误人终身还罢,可是何来“负心薄幸”之说?皱眉瞧着她,“那么,依姑娘之言,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梅姑娘的原宥?”    紫衣少女冷哼一声,“你若真是诚心赔罪,便该对梅姑娘下跪磕头!若非诚心,又何必假惺惺说什么赔罪?”    普天之下有几人敢对堂堂和王殿下这般讲话,一时四面皆起喧哗之声,梅太卿面如土色,大喝,“住嘴!”    却听人群中一黑衣少年朗声道:“在下诚心赔罪,若能得姑娘原谅,这便向姑娘下跪磕头!”    他的声音原本极是清朗好听,此刻却有些发颤。    而此话也不是对着梅清涟,而是对着那紫衣少女而说。    他缓缓走上前去,与那紫衣少女四目相对,依稀瞧见她秋瞳之中挣扎愤恨的情愫,半晌柔声道:“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语毕居然真欲下拜。    却听紫衣少女怒喝一声,掌中一股气浪直击向他,打碎了摆在台前的酒坛,溅了他一身的酒酿。  飞花碎玉间,那少女纵体而去,黑衣少年紧追其后,两人的身形刹那间消失在千万株雪白梅树之上。    骤生此变,四下略显慌乱,白颍川虽顾忌二人情形,眼下和王在侧,也只得先护其周全,小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和王不料异变突生,也怕在此久待会横生枝节,遂点点头,又满含歉意地看了梅清涟一眼,转身而去。    万梅园梅花万株,地域颇广,紫衣少女不辨路径,非一时半刻可以脱离而出,况江越的轻功比她怕还高出一些,这般奔走,根本无法甩脱掉他,干脆落地窜进了梅林之中,埋头狂奔。    梅园之中路径错落,回环往复,那紫衣少女只顾着狂奔,全然不知自己竟是迷迷糊糊在院中转了个圈子。    停下喘几口气,忽觉身后一阵沉着的男子息,她想也不想转过头去,握起两个拳头狠狠朝他胸膛间捶打,口里大叫,“你走——你走…——谁让你来的!我不要见到你!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你……”    打了许久,听到那人颇为疑惑地叫了一声,“姑娘——”    抬头,面上的白纱悄悄滑落,而眼前之人也根本不是江越……    四目相对,两人皆怔住,听得和王喃喃道:“姑娘——原来是你!那天听护卫说你醒来之后独自离去,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楚岳涵不觉怔住,方此时才慢慢回想起来,原来这个白衣公子竟然是十多天前在建康城外清河镇客栈中遇见的人。    当时为躲避江越,她误闯进入他的房中,还用手堵住他的嘴,将他放倒在床上——    后来要离去时,被冲进来的护卫一掌击在肩上。    事出突然,她本不大记得他的模样,而今对面而立,越看越觉他的样子甚是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便已见过,只是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