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绿湖公主重伤月明,而父亲重病垂危,整个月氏家族只能靠月夜一人支撑,所以他最终还是回了震国将军府。 而那时候离夜郎王都消失在沙海里,已剩下不到五年的时间。 在最后几年里,王都风沙肆虐,附近的泉水大多都已枯竭。一起风,满眼皆是黄沙,连漫天杨花的胜景也不复存在。 有一天在城楼上,雪蕊曾指着被砍的光秃秃的山头对他说,“有山林在,王城就在,现在山林已毁,王城便也保不住了。不出五年,盛极一时的夜郎王都便会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这番话传进父亲耳朵里,父亲向竹君提议迁都,然则竹君迷信求神问卜,而巫师之言却是因为祭祀的百名战俘逃跑了一名女子,才使得上天震怒降下灾劫,一定要将那名女子抓回来,处以火焚之刑,王都才可保全! 旨意直接下达到将军府中,月麟听闻之后夜半也不曾入睡,命人将雪蕊带来。 乌云遮月,天光沉寂如水。 雪蕊抬头瞧一眼坐在大堂里的月麟,他的目中带着些许隐忍的怒气,半晌冷冷道:“我那孩儿爱你成魔,可如今谁也救不了你,举国上下皆要火焚你以祭天,死已是你无可逃避的命运,可我那孩儿,你忍心拉着他陪你一起吗?你忍心吗?” 雪蕊摇头痛哭,无言以对。 月夜突然进来,她便止住哭声掩面而去。 “雪蕊——”月夜追出几步。 “孩儿——孩儿——”月麟一阵疾喘,“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交出她为父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嗔怪为父——” 月夜落下几滴泪,却禁不住发笑,回头淡淡道:“父亲放心,我不怪你!” 暗夜的竹林,雪蕊疾步奔跑。 月夜追上前抓住她,却听她哭喊道:“公子,我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奶奶早说过我会害死你,这几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让我一个人去好不好?我不要害你死——我不要——” 月夜忽一用力将她拉近,灼热的口唇压在她唇上,雪蕊只觉全身一阵酥软,被他抱着自山丘上滚落下去。 他不说话,激烈的柔情却已让她无法抗拒。 今晚的他霸道而沉默,雪蕊不自觉回应着他的柔情,渐渐的沉沦不醒。 醒来时他正挑弄着她的秀发凝着她沉默不语,细碎的星光落在他的脸上,平静的像一片湖水。 她起身,水眸眨了几眨,忽然低声道:“当年奶奶说,要三年之后服过解药我们才可以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中的毒,全部转移到你身上去了……” 月夜微笑不语,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又将她揽入怀中,半晌轻声道:“你可记得奶奶的预言,我注定会因你而死!你知道吗雪蕊,我从不曾抗拒过这样的宿命,即便早已知道结局——” 远处的火光突然闪进了眼底,雪蕊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月夜握着她冰冷的手站在火场前,不远处十余名将军府的护卫,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雪蕊侧头看了一眼,幽幽道:“永别了,公子!”说罢闭目在月夜唇上一吻。 凉薄的木兰胭脂膏香气沁入骨髓,月夜忽觉眼前似有些晕眩,四肢也渐渐开始麻木。 雪蕊放开他的手,凝着他一步步朝火场中退去。 月夜心底大惊,想要上前抓住她,八名护卫突然冲上来。 纵然四肢已麻,凭凌厉身手,依旧将冲上来的护卫甩退。 护卫长对余下众人点了点头,对月夜道:“少将军,得罪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语毕众护卫已上前,施展近身擒拿手,片刻之间令他无法脱身,护卫长取出几枚钢针直打入他体内要穴! 剧烈的痛楚令他几乎失去了意识,恍似全身的筋脉都已崩断一般——原来父亲为了阻止他,竟不惜废了他! 月夜抬眸看着雪蕊,她很害怕,珍珠一般的眼泪骨碌碌流个不停。 然而,她最终还是和父亲合谋,将他推入此般境地。 月夜陡觉心间剧痛,张口吐了一滩鲜血,单膝跪倒在地。 雪蕊大骇,奋力挣脱开抓着她的士兵,人也扑倒在地,手脚并用爬到他面前,“公子——公子——” 此时此刻,月夜却有些想要发笑,淡淡道:“为什么骗我?” 雪蕊双肩抖动,啼哭不止,抚着他的面颊幽幽道:“我和将军大人一样,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公子,你忘记了么?我们雪山部落的族人,在死之后,一定要有至亲之人为其招魂,魂魄才会转世轮回。眼下,我的亲人只有你了,活下去,好不好?我会在三途河畔等着你…——我好想……好想……在下一世轮回,还能再见到你,我们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断断续续的话语尚未说完,行刑的士兵已上前将她拖走。 月夜抓住她的手,可他的手掌越来越麻,渐渐的雪蕊的小手便自他掌中抽离。 只有三丈不到的距离已到了火场边缘,一个士兵在雪蕊腰间一踢,便将她整个人抛进了焚天烈火之中。 月夜只觉全身的血肉都似要爆裂一般,死死的盯着那连天大火。 火场之中寂静无声,连雪蕊的一丝叫喊也不曾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