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竹轩的门缓缓打开。 玉刹走到床前,纤长的玉指在熟睡的少女面上划了几下,叹息一声幽幽道:“恢复的可真快呢!只是我不大明白,容貌对你真有那么重要么?让自己心爱的人流了五日心头热血,来为你调配玉肌散修复容颜,你也忍心?” 雪蕊眼眸突然睁大,起身看着她喃喃道:“你说什么?” 月移西楼,夜露沾湿了眉眼。 月夜独立庭中,忽听得竹林下传来一阵幽咽之声,回头一看,竟是雪蕊,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凝着 他,正自掩嘴啼哭。 “公子——” 她的脸已恢复如初,可是啼哭的模样仍教他心痛不已。 “雪蕊——”月夜柔声轻唤,伸出手来将她一双娇弱的手掌握住,见她兀自啼哭不止,便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两相凝望,他捧着她的脸,眉心轻蹙。 “公子,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去暖南荒血玉,来为我修复容貌?我宁可自己的脸无法复原,也不愿你每天晚上都把刀插在心口上,流那么多的血——” 月夜摇了摇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每次都只能看着你受那么重的伤,不过是流了五日心头血罢了,总好过那天你哭着求我,让你去死……那个时候,我真怕的要命!” 雪蕊垂泪道:“早知你会如此,我便不说那样的话了,像玉姐姐一样,即便容颜毁去,能守在所爱的人身边,也无遗憾!” 月夜忍俊不禁,柔声道:“大哥的心是给了别人的,我不一样!” “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不严重,雪蕊,你知不知道,流血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有你哭的时候,我的心才会痛。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吗?” 他的声音那么虚弱,雪蕊不敢再哭,片刻仰头在他嘴角轻轻一吻。 月夜吃了一惊,稍时面上浮出一丝浅笑,轻揽她入怀。 因雪蕊伤势沉重,一直在竹轩中养了一个多月才痊愈,月夜日日陪着她,恐她烦闷,还时常吹笛抚琴以乐之。 这天正抱着她静卧于榻上观书,春末夏初之际景色明丽幽美,雪蕊早已大好,便有些坐不住,摇着他的手臂道:“我们出去好不好?我好久都没有听见外面的鸟叫,还有山花的香气,也都没有再闻到过。” 月夜瞧她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可爱非常,便摸摸她的脸颊笑道:“好,不过要委屈你把脸遮住,这样比较放心一些!” 雪蕊点头,心知他是害怕绿湖公主知道自己容貌复原,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夜郎王都甚是繁华,这天天气也好,街市自然甚为热闹。雪蕊长年幽居深山,从未到过街市,这一出来便什么都新鲜,也不想着山林间的鸟语花香,只四处乱逛。 一直逛了大半条街,雪蕊还似意犹未尽,月夜也由着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总将买来的吃食递于她。 走着走着,雪蕊自觉奇怪,好多人不仅看着月夜,对他指指点点,月夜浑不在意,还走上前去给雪蕊买糖炒栗子。 走到学馆前,一个一身青布衣衫的老者抱书低头走出来,几乎便要撞上雪蕊,月夜将她拉到身后,那老者便撞到了他,热腾腾的栗子洒落一地。 青衣老者边道歉边俯下身捡书,月夜也自帮忙,抬眸与他对了一眼,不觉笑道:“李先生!” 青衣老者面色一沉,站起身来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国君的新宠,堂堂震国大将军的独子月夜公子!” 他虽出言讥讽,月夜也不怒,依旧心平气和道:“许久未见,先生一向可好?” 青衣老者傲然道:“老朽好不好,无须公子挂念。只没想到你们月氏一族累世声名,就这样败坏在你的手里,你对得起你月家的先人么?‘先生’二字以后不要再叫,老朽受不起!”语毕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雪蕊不谙世事,对这番话全然未解,却也知道这些人都在诋毁月夜,不觉有些担忧,摇着月夜的手轻声道:“他不要你叫他先生,以后不叫他便好了!” 月夜并不十分在意,忽然想起了什么,微笑道:“今天是谷雨节,有个地方应该很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雪蕊自然听他的话,二人又折回去走了一段路,路过卖糖人的地方,便将方才买的糖人放到小贩架子上,赌气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了!” 月夜带她去的地方乃是神武营,今天营中放假,便有各种力气智力比试,热闹非常。 二人来时,两拨人正欲进行拔河比赛,大将军月明为主持,朗声道:“这场比赛只拼力气,不比武功,有会内功的,可不要犯规!” 雪蕊瞧着有趣,问月夜道:“为什么拔河比赛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兄弟俩闻言皆是一怔,月明笑道:“你若想玩儿,也不是不可以!”说着便看向身边的玉刹。 于是乎,站在两队最前面的人分别是雪蕊和玉刹,月夜月明两位护花使者紧随其后。 霎时间两边人马便激战起来,雪蕊力气甚小尚且不甘放弃,毋说那些上阵杀敌的将士。双方你来我往,激烈非常,足足拔了一刻多钟,绳子从中间崩断,顷刻间人仰马翻,倒下两大片。 雪蕊倒在月夜怀里,还未感觉到疼,已被月夜扶起来,问她好不好。想她站在最前面,自然无事,又听身后一阵阵惨叫,禁不住相对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