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风声裹着杨絮漫天飞舞,无名在军营外守了两天两夜,终于瞧见月夜骑着一匹白马自野竹林下正自赶回。 回到营中,无名忧心忡忡,忍不住问起了他这两日的行程,他只道是在山野间迷了路,见自己帐中似有些乱,不由面露疑惑。 无名这才道:“前日绿湖公主,也就是冉玉将军来寻公子,在帐中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公子回来,她去时,神色似不大好!” 月夜心间一震,喃喃道:“她来过?” 之前因绿湖公主盛怒,没人敢整理被她弄乱的大帐,眼下月夜已经回来,也已看过,无名便上前替他整理,月夜却蓦然一惊,摆手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收拾!” 他的手放在凌乱的书册上,心思却比眼前的书案还要狼藉。 绿湖公主是谁,他如何不知?冉玉是谁,他又如何会不认得? 可这个美丽娇媚的公主,往往瞬间就能变成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有时,连他也不分清楚,她究竟是仙女还是魔鬼。 只是夜郎国人人都说,绿湖公主在月夜公子面前永远都是仙女。 月夜禁不住叹息一声,将书案稍收拾一下便坐在椅上,以手抚额,神思渐飘渐远,依稀间似想起十多年前在王宫里遇见绿湖公主时所发生的事。 绿湖宫外,杨烟阁,漫天杨絮作雪飞。 十二岁的月夜正背倚着廊柱观书,稍时,忽听得一阵喧嚣之声自假山石后传出来,且越来越近。受到打扰的将军府贵公子禁不住抬起头,皱了皱眉,听声音便知来人乃是绿湖公主并她的几名骑奴。 这绿湖公主乃是大王最宠爱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却不知为何性子却甚是暴虐,几乎与其父如出一辙,且甚为好武,终日与一些将门出身的子弟在一处习武,说来也怪,那些男孩竟无一人是她敌手,以至于个个唯其命是从,后又被她当作骑奴,烦闷时便骑在他们身上在王宫四处闲逛。 而月夜虽也是将门出身,却喜文多于武,年纪又长了几岁,便不常与他们在一处,此刻见了他们来,也不欲多理,合上书册转身而去。 绿湖公主正骑在一个八岁的男孩身上,见他如此,怒喊道:“月夜你站住,见本公主来了你怎可调头就走,还不上前给我行礼?” 月夜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属下参见公主!这地方公主喜欢,就留下来玩儿吧,属下先行告退。” 绿湖公主横眉竖目,“本公主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敢走?” 月夜无奈道:“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绿湖公主冷笑,“你不肯跟本公主在一起习武也就罢了,只是本公主要你跟他们一样趴在地上给我当骑奴,你们几个去把他抓过来!” 对方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月夜武功根基已筑,倒也不惧,加之心思灵敏,斗了几回合,便飞身跃上一座假山,居高临下,众人只得一个个车轮战上前,被他干脆利落收拾掉。 绿湖公主见状大怒,喝道:“你敢动手打本公主的骑奴,本公主要你好看!”语毕手持一把短匕飞身而上。 月夜见她手持利刃,且招招要命,就算有心相让也不能,不得已大打出手。绿湖公主纵然凶蛮,又怎是他的对手,只过了十几回合便从假山上跌下来,后脑磕在地上,许久动弹不得。 众骑奴面如土色,喝着月夜失手打死了公主,纷纷四下奔逃而去。 月夜心下吃惊,半蹲在绿湖公主身侧,见她一双水杏似的眼兀自睁着,遂问道:“你怎么样?” 绿湖公主将眼珠转向他,摇了摇头,“疼——” 月夜见她没死,心里登时不那么害怕,将她抱起来道:“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的头没有流血,不会有事的!” 此刻这暴虐蛮横的绿湖公主竟然十分听话的点点头,任他抱着,穿越大半个王宫,去了太医院。 那次的事故非小,好在绿湖公主并不曾受什么严重的伤,在床上躺了两日又开始活蹦乱跳。她对待那些骑奴虽然依旧凶狠,可每次看到月夜总是绽出笑容,连性子也收了不少。 月夜十六岁那年,由叔叔带去了大汉国,五年后才返回。当日进宫面圣,路过杨烟阁。 杨花潇潇满肩,阁中一个绿衣女子正在吹一片竹叶,曲调幽婉而缠绵,煞是好听,月夜不由多留了一会儿。待那绿衣女子转过头来,两相打量许久,竟然认出了彼此。 绿湖公主大喜,上前问他这些年的经历,月夜笑说大汉国繁华雄伟,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眼下要先去面圣。绿湖公主便道待他面圣之后一定要来绿湖宫与她讲大汉国中事。月夜推辞不得,况又见绿湖公主如今生的如此娇柔艳美,与记忆之中大不相同,也不忍相拒,遂点头答允。 那天绿湖公主为款待他,也着实费了些功夫,非但自己一身盛装,还准备了不少美酒珍馐。二人把盏言欢,他将大汉国之事说与她听,却发现她恍似并不怎么在意,总是出神的看着自己。月夜虽有所觉,但毕竟并不厌她,也就一笑了之。 临去时,绿湖公主竟突然失仪,抓住他的手腕,半晌檀唇轻启,幽幽道:“明天我想到王宫外骑马,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她眼波似水,玉面绯红,鬓边斜插的金钗步摇悠悠晃动,更增了几分娇艳,月夜不曾说话,却禁不住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