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如此行事,对得起你了,你莫要……”
应天成想解释,毕竟屁股是和三河帮坐一边的,可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太过无情,不论怎么说,鱼十力都是死在三河帮的任务上面,人死为大。而现在,鱼十力唯一的儿子却连自己父亲的尸体都见不到,烧香都没地方插,这的确是没有道理的。
应天成把缺口碗里的水喝干,放到一边,叮嘱:“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领你去见帮主。”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应天成确实还有事情要做,死掉的又不止一个,另有好几户的同门须得一一慰问。
“阎长老呢,他的伤势如何?”
鱼慈将应天成送出庭院,猛地想到了什么,扯住了应天成的胳膊。
“阎长老,啊,啊,他只是受了些轻伤。”
应天成思虑片刻后,如此道,手腕微微一晃,便挣脱开来。
“呵,我爹差一线破入上七品的境界,都死在了任务当中,这位阎长老莫非是锻体大成的高手,夜中受伏,竟然也只是受了点轻伤?”鱼慈冷笑了一声,应天成走在他的前面,身形顿时止住。
应天成回头看了鱼慈一眼,站定,整个人莫名凌厉了许多,腰背拉直,宛若一道挺立的剑。他语气平静解释:“我亲自检查过十力大哥的伤势,并非是因为功夫不如对方而中刀,真正的死因……”顿了下,应天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十力大哥之所以会死,兴许是旧伤复发的缘故。”
“什么?我爹受过伤?不可能,他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鱼慈双眉绞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魂穿此界,与鱼十力朝夕共处四五月光景,本以为往后能多个帮衬,罗刹刀法都还没正在上手,拜下的老爹就死在帮派的一次任务上面,而且死因还是从未听其谈起过的旧伤复发?老天爷莫不是在逗我?
鱼慈从来不是一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憨批,好歹在金钱社会熬了有好几个年头,不敢夸自己谋于心机,可肚皮里确实是藏了有二两花花肠子。
但接下来,应天成的话,彻底把鱼慈给问住了。
“青木坊每三十天都会送一支十年参和一朵三年份的肉灵芝过来,那就是给十力大哥的疗伤药,你不知道?”
鱼慈张了张口,话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双手紧握成拳,待应天成走后,才慢慢的松开。鱼慈的声音低缓,自言自语道:“原来那是疗伤用的呀,老爹以前倒是不曾说过呢。”少年脸上的神情颇为怪异,表情微微扭曲。
肉灵芝和十年参,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那些个东西早就化成了一碗碗的药膳,滚进了鱼慈的肚子,鱼慈魂穿过来的时候,有段时间身体非常虚弱,用的就是那些东西进补,夸张来讲,其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甚至是过着一日一膳的生活。
没想到,那竟然是老爹的疗伤药物,倒最后竟还是自己害死了他?
……
夜里,鱼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去这个时间,鱼十力会给他讲些江湖上的闲闻逸事,什么十七大门派各自的特点,什么江湖天地榜,什么武夫九品中正制,什么神兵利器谱之类的,可今天,半点听不到那个醇厚的男子声音。
鱼慈不免又有一点点不自在,会去想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身上中了几刀,是否属于本有胜算,却又因为旧伤复发,力有不逮而遇害?
记得过去有一个话题——你是在什么时候对一个人有深厚感情的?
现在鱼慈给出的答案是——当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的时候。
唉……
屋子里关了窗户,肯定是没有风,眼睛却涩涩的。
鱼慈从枕头下面翻出一块暗沉的铜牌,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物件便是他穿越的由头,还有个名号,唤作——入梦令。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和以往不同的是,在这个平平无奇,天上无星,黑暗与寒冷笼罩四野的夜里。
鱼慈手中的入梦令,微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其背面凸起的地方,双指并拢,仔细摸索,应当是个壹字。而壹又代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