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徐夙说起当年的事情。
他说:“当年殿下问我,除了前往晋国,可有别的办法,我纵然是有办法让晋国反悔,那么赵王呢?”
就在她越来越糊涂的时候,哥哥说了很长一段话。
关于那年去晋国做质子的真相。
她一直知道甄夫人不喜欢自己,她也一直觉得徐夙应该是不待见自己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
关于这些算计人心的事,在几天前,似乎一直都离她很遥远。
脑子已经十分混乱。
但能让她如此这般魂不守舍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宝瑞反应很快:“公主方才让人叫曲医官,应该是来了。”
这不,第二件事来了。
曲医官是上月才来宫里的小医官。
元琼没问过他年方几何,但估摸着他也就二十岁上下吧,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微微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右侧还会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这人长得哪都好,跟个小白脸似的,唯独右侧眉骨的地方有道疤。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俊俏,所以宫里人有点小毛小病的都喜欢找他看,很是受大家的喜欢。
曲医官身形小,身上跨了个大木盒子,看着还有点瘦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倒了似的。
一共没走几步路,他还顺了老半天气,曲医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问道:“不知公主有哪里不舒服?”
元琼别扭地清了清嗓:“本公主也不知道,所以找你来看看。”
他把身上的木盒子放下,拿出了一堆她不认识的家伙事儿。
阵仗搞得老大,半柱香后,什么都没查出来。
……
一屋子三个人有点尴尬。
还是曲医官先打破了沉默:“公主可还有别的事想问下官?”
“啊?”元琼眼神有点飘忽,“我能有什么事啊。”
“那下官就先……”
“诶,我想起来了。”曲医官礼还没行完,元琼出了声,“曲医官是刚从徐正卿那里回来吧?”
曲医官微微愣了一下,答道:“是。”
忽地觉得手没地方放似的,元琼拿起了方才不想吃的栗子糕咬了一口,然后尽力装作漫不经心并不是特别关心的样子:“那他没什么事儿吧?”
曲医官答道:“公主放心,徐正卿并无大碍。”
第二件事便是这件事。
哥哥那日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原来自己做的那梦,一点都不假。她一直以为八岁那年是元琛哥哥救了自己,那是第一个让患得患失的她尝试着打开心房的人。
她完全无法描述自己听到那个人竟然是徐正卿时的心理。
普通人被人豁了命救起来都要感恩戴德,又何况那一次对她来说,还是个深压在心底的念想。
可偏偏她知道真相的半个时辰前,才对徐正卿发了好一通脾气。
……
所以她憋闷了那么多天,今天总算逮到个机会从别人那里打听打听他怎么样了。
元琼义正言辞:“倒也不是我想知道,主要是徐正卿身居高位,我又听宫里人说,他是护送哥哥回赵国受的伤,伤势很严重的话,父皇和哥哥多过意不去。”
曲医官倒是个心明眼亮的,憋了憋笑:“那是下官会错意了,还请公主让赵王和太子殿下放心。”
元琼想着又加了一句:“你可千万别让徐正卿留疤了。”
曲医官了然,笑着应了一声。
其实元琼没好意思直说,实在是看着他这医官自己眉骨上还有道这么显眼的疤,让人不太相信他的医术。
……这大概就是医者不自救?
曲医官又等了等。
终于见没什么别的事,复又跨上了那个半人大的木箱,十分吃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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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建得朴素,白墙黑瓦,花木甚少,平日看庄重肃穆之感,到了夜晚却看着有点阴森。
一个略显瘦削的黑衣人轻巧地从墙上翻过,动作十分敏捷,而后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徐夙的书房。
徐夙坐在书桌前,拇指轻轻拂过手中的护身符。
直到听见屋外的动静,他将护身符收进书桌下的一个小暗格里,眼神中温和褪去,再次染上凛冽之色。
黑衣人走进屋中,与他对视了两秒。
下一刻,黑衣人微微低头:“宫内并无动静,甄夫人那里也一切正常。”
徐夙起身:“无妨,甄夫人那里暂时先不用管了。且我已向赵王言明近日会在府上修养,甄夫人的手还伸不到我府上。你们且将精力放在之前晋国派人刺杀太子殿下的事情上。”
黑衣人年轻肃然,言简意赅地道了声“是”。
烛光幽暗,却仍能在他抬头时照亮他那张清秀白嫩的面容。
以及他眉角的那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