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
虽说他也没见过什么天师,可面前这个也太不正经了吧???
但何畏的兴奋只维持了半晌,片刻后,这金色的墙壁倏然消散,男鬼觉得终于轮到了自己的回合,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想进攻,却突然发现自己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他低头,只见自己胸口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小块木头。
何畏掸掸手,嘿嘿一笑,“这是枣木,之前垫在铜钱之间的,木本就克水,而枣木又是木头里阳气最重的。”
他刚刚趁金墙向前的时候手快就弹了过去,没想到准头还不错。这才是他最原本的策略,什么金光什么罡气之类的,其实根本不在他的计划内。
毕竟从爷爷的短信里,也只学了点基础的五行相克原理……
男鬼显然不知道这些,只当自己遇上了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大骗子,发出一阵绝望的哀嚎,但已经无济于事,于是双眼一闭,等候何畏发落。
不过何畏并没有下一步行动,真相是他不知道还应该干些什么。但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开口问道:“你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本来只想救个朋友罢了。”
男鬼抿嘴不答。
你把我定住了还要反问我发生了什么……哪有这种事啊?
何畏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把女孩坠楼到被自己救下的视频播放给他看。
男鬼浑身颤抖,过了半晌才接受了阿兰没死的事,喜极而泣。
可哭出来的都是血,更恐怖了。
何畏掏出纸巾,帮他擦干净脸,客客气气问道:“所以你能不能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死的?阿兰又为什么这么做?雍荟城里这个财源滚滚的阵又是怎么回事?”
男鬼长叹一口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神色,讲出了整件事的始末。
他四年前背井离乡,来京城打工,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空有一身傻力气,只能跟着建筑工地干活。稀里糊涂被人介绍来到了东南五环这片工地,那时雍荟城刚刚建好地基,这八根柱子都还不存在。
某天,包工头突然找到他,问他的生辰八字。按老家的习俗,这种事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可包工头承诺会给他发奖金,还威胁他如果不说就立马滚蛋,软硬兼施。而他正打算和留在老家的青梅竹马阿兰结婚,缺这笔钱,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同意了。
然后过去了不到一天,包工头就找来他和七个别的兄弟,让他们挥锤,在不同方向夯进了八根木桩,活不算累,却给了他们一大笔奖金,当时他们还觉得赚着了。
这八根木桩,就是现在八根柱子的底座。
拿到奖金的快乐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仿佛生了一场怪病,每天都更加衰弱无力。直到因为越来越干不动活儿而被辞退的时候,才有看不过眼的工地老人告诉他,原来他们的八字被写到了黄纸上,连带着他们每人的一缕儿头发,压在了那木桩最下面。
这是一种从清代流传下来的“叫魂”之法,只因为他们是天生的大水之命,所以魂魄就被雍荟集团“借走”压在了建筑最底下。而这里的风水属性也成功改编,与保留的古井相辅相成,构成了滚滚水生木的风水阵。
他们八个人急了,去找雍荟集团的老板笛振霆讨说法,也就是笛昇的父亲。而对方矢口否认,媒体也都认为此事太过荒诞,不予报道。所以他们也没闹出什么水花,拿了笔万余元的遣散费便各自回老家了。
自从回了老家,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遍访名医也无好转,幸亏妻子阿兰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但在去年四月,雍荟城竣工的时候,他还是死了。尸体已经被火化,但无□□回,只因为还剩下了一缕魂魄在阳间,被压在这石柱底下。
而阿兰一直是笛昇的粉丝,她曾在某次见面会上质问过笛昇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方只哂笑摇头,甚至放任当天在场的粉丝攻击阿兰的荒唐。
可阿兰心里早有自己的判断,以她这么多年对笛昇的了解,他身上带着那么多玄学挂饰,家里也经常进出各类大师,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只想讨个说法的阿兰最终绝望,只能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想用自己彻底离魂来永远陪伴丈夫。
男鬼讲完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叫刘宏,一辈子是个废物,只有阿兰,只有阿兰她还记得我,我……对不起她。”
何畏叹了口气,“你也别……太难过。”
“谢谢你,救了她,”刘宏露出欣慰的微笑,“但……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告诉她我在这里,跟她说我已经去轮回了,会变成草,变成石头,变成云,变成她家里的小黄狗,永远在那个小山村里陪着她……”
何畏唏嘘良久,也想不到可以安慰的话语,只重重点头,“一定。”
刘宏听罢,微微一笑,身上的水气骤然褪去。
很快他的身体几乎变得透明,然后他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何畏憨笑一声,“哦对了,刚刚打起来我有点失去理智,不小心把七个兄弟们也叫醒了,但我想你这么厉害,一定没有问题,能对付他们……”
话还没说完,刘宏鬼身坍缩,变成了小小的亮光圆球,然后蹦跳着,回到了那个方形的孔洞里。
他的怨念已经尽数消了。
可……
何畏瞬间失色:“不是!你回来!!你这也太相信我了吧!!!”
刘宏当然不会再回应他。
“喂喂喂!!!怎么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鬼?我真对付不了七个啊,你快回来别开玩笑啊!”何畏的头发全都炸起来了,想着还有七个跟刘宏一样的鬼,刚刚的英雄气概瞬间消散,“呜呜呜呜呜,刘宏你个死鬼,我去了阴间也不会放过你的!!!”
“咯咯咯”,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小女孩不禁笑出了声,“还有七个,怨气更重哦~”
坐着等死也不是何畏的风格,为了男人的尊严也好歹要抵抗一下,何畏脑筋飞转,立马掏出剩下的枣木,掰碎,每个洞口都摆了一片。
“哎呀呀,你果然不是天师,”小女孩讥讽道,“就算你堵住了这个小洞,他们也能从上面柱子的符咒那里出来呀。就凭你这浑身罡气,他们就算不想进攻怕是也管不住自己。”
“要么你把五帝钱都摘了,让我把谭松的精气都吸走,我帮你打一架,怎么样?”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再碰我兄弟一下。”何畏说的坚决。
小女孩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动容片刻,但很快倔强的把头转向别处:“我看你快死的时候还会不会这么想……”
何畏不再理会小女孩,站在还未苏醒的谭松身前寸步不离,警惕地盯着井口。
*
雍荟城,地下三层。
三个穿着黑帽衫的男子推开重重的门,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老大,那小子不错呀,自己还能解决一个。”个子稍矮的男子调笑道。
说罢,他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头红发。
正是宋逸舟。
而被叫老大的叶隐棠却没有立即回答,掐了个手决往眉心一比划,开了天眼,凝重地看向场地中央。
一口古井上面正发出诡异的黄光。
“那小子是一到阴气重的地方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罡气吗?”宋逸舟有点着急,“这不是给自己点冥灯吗?我们要把他捞上来吗?他那个发小情况好像不太好。”
叶隐棠沉默指指周围的柱子,宋逸舟这才看到几个黑影蠢蠢欲动,几乎要挣脱出来。
常龙从叶隐棠的口袋里钻出个脑袋,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倒吸一口气:“糟糕,都是奔着那小子去的,这么多……要不要禀告高层?”
叶隐棠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逸舟,布幕。”
“阿臣,制符。”
“常龙,藏好。”
极其简短地吩咐完,叶隐棠打开随身带着的箱子,拿出里面的佩剑。
叶隐棠轻轻一扬,佩剑立即出鞘,竟悬在了空中。
瞬间,在浓重而又湿润的黑暗里,破出了一道寒冷的银光。
剑尖指向前方,叶隐棠的眼神和剑气一样冰冷,掐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手决,低声念道——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