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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天际微微泛成一道浅蓝，夏夜极深的黑暗即将在三刻钟内急速褪去，几十米开外的长路尽头，布满藤蔓与斑斑锈迹的桐苑公寓四字，残损得无法分辨原型与色彩，一弯极窄的拱形门洞外，虚掩着一道铁栅栏。

桐苑公寓是由上世纪疗养院改建而成的，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让人望而生畏。

回字形的天井结构由白墙围绕，每扇单开的窗户窄小，极其密集的铁网紧紧覆盖在窗外，枯萎的纤细藤蔓攀爬其上，密密地织满窗上已然有限的空隙，整座公寓如同一只生着淡黄虫丝的茧。

栅门的底部被一道粗铁链锁紧，铁锈把门与转轴紧紧封死。

许可一推，门便吱吱呀呀地响起，天然门铃一般叫个不停。

池楷行动不便，已经被谢俊泽半扶半扛地原路返回，而许可和何为继续进入桐苑公寓。

能不能赶在一队之间获取点有用的信息，就看这一会儿的工夫了。

何为不紧不慢地跟在许可身后两步远，两人沉默得仿佛对方不存在。

桐苑公寓在外看来有些阴森，尤其是疗养院的结构，很有几分诡谲气氛。

但许可实际进入后发现，桐苑公寓内部整齐有序，还挺便捷，一进门的入口处，自动贩卖机打印机咖啡机排成一溜，还有两台公共吹风机挂在墙上。

“这个桐苑公寓没有门卫室啊。”

许可的语气中略有些讥讽。

这里的一切生活所需一应俱全，但却毫无生气可言。

“那些猫躲在这座房子里，数量很多，但不是全部。”

何为略微沉默了一下，说道。

许可看了他一眼，准确地说是看了他的耳朵一眼。

不会真靠听来的吧。

许可沉心去听，但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没听见。

“这里是它们的大本营？”许可怀疑地发问。

“不像是。”何为道，“它们只能说是，盘踞。”

说完何为自顾自顺着老旧的楼梯而上，丝毫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

许可目光扫过那几台机器，咖啡机中装满的咖啡豆毫无使用痕迹，自助贩卖机的选货按钮之上，覆盖的薄膜甚至没有揭去。

楼梯十分简陋粗鄙，是典型的七八十年代风格，绿漆的扶手和贴满半墙的小瓷砖上，金属牌子上写着一些标语口号。

许可似乎已经可以想见，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楼梯上，笑容盈盈，纯净温柔得仿佛一抹晨曦。

当许可走进桐苑公寓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全然确定方禾就是断肢所属的受害者。

而这些来路不明的野猫，很有可能与方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许可思索着这两者之间可能的联系。

“看看这个。”

何为突然停住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说道。

桐苑公寓的顶层三楼，楼梯旁钉着几个零星的牛奶箱。

牛奶箱白色铁皮上，被人用红油漆标注着几个数字，以3开头，显然是房号。

何为面前的301牛奶箱干净漂亮，在歪歪斜斜的一排奶箱中最为突出，用于固定的钉子有了锈迹，但箱体上却洁净不染，箱门上挂着只精巧的铜锁，一道细缝让人勉强能窥见里面的东西。

许可眉头一皱，拧开手电朝缝隙中照去。

“0702.方。”许可变换着角度看着里头的东西，“牛奶是满的，不过看这样子已经馊透了。”

方禾确切的失踪日期基本确认，而这也同样意味着死者的身份信息极大概率得到证实，只还需获取她的遗传信息与血迹进行比较，上报市局后，后续工作的开展会很迅速。

何为刚想下结论，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赫然写着舒朗。

何为看了许可一眼，十分难得的，这一次何为的眼神清晰明了，他们两人头一回有了惊人一致的默契，而让他们产生这种不良情绪的对象，正是这个无利不起早的舒朗。

“真及时啊。”

许可哂道。

何为不置可否，慢慢地划开了接听键。

“舒队。”

“何队。新悦广场地底血迹的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DNA与断肢还有血图腾的都不相同，是另一名女性，还有，墙上的血迹极大可能是头部受到重击喷射产生的，但血量不致死。”

舒朗丝毫不带停顿地一口气说完。

何为面色一沉。

寂静的走廊中，舒朗的话同样一字一句重砸在许可耳中。

“另外，案发现场女厕找到的蟑螂尸体上，检测出了与断肢DNA匹配的发丝，那只蟑螂，大概率是从被凶手从分尸地点带到抛尸地点的。但凶手可能没有直接接触过蟑螂，更细小的片段DNA提取难度太大，凶手的身份，还在确定中。”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舒朗的语气渐弱，疲惫之感从她沙哑的嗓音中传来。

“何队，我们还有第三名受害者。而且，她很有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