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嘉的日子过的不太好,生活的压力从来不曾从肩膀上卸下去过。
他十一二岁就辍学了,跟着村里的老乡四处打/黑/工,为家里补贴家用。
等年纪大一点,能奔新出路的时候,又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只是他一个没有高级技能、也没读过太多书的人,做的工作基本只能靠出卖劳动力。
他活着的三十多年里,很艰辛。更何况家里还有三个依次要读大学、高中的妹妹。
而且父母逐渐年迈,各种各样的毛病堆积在一起,虽然不敢去医院大治,药物却是不能停。
乔嘉在餐馆里做过学徒,进垃圾处理工厂做过垃圾分捡,在工地搬过砖……
现在的营生是在街头卖煎饼果子。
可是这段时间放假,学生们不用上课,每天的收益几乎减掉三分之二。
乔嘉干脆傍晚有行人散步的时候再出去摆摆摊子,白天则去打打零工。
乔嘉发了一天传单,此刻站在商场的外面,一道玻璃门的阻隔就把外面和里面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炎炎热浪,一边是凉爽世界。
他刚把玩具熊的厚重头套给取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汗水淹没了一次湿哒哒的滴着汗水。
乔嘉用手臂糊了糊自己的额头,舔舔自己汗味的嘴唇。
他很渴,很想喝水,这个念头十分的强烈。
可他依旧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厕所水龙头那里喝个够,还可以洗洗脸散散热。
他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商场里面的凉意侵袭过他的头皮,让他舒服得想要呻/吟,可没等他的脚迈出去三步,整个人突然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还是脸朝下。
商场里购物的人有被吓到的,有飞快上来急救的,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乔嘉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了,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意识裹挟灵魂脱离身体束缚,逐渐飞远。
乔嘉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耳边很嘈杂,声音嗡嗡嗡的,像是好多好多的蚊子聚在一起。
他忍不住的蹙眉,心想这是哪家医院,这么不安静,感觉像在菜市场里一样。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有微白的阳光投进他的眼瞳,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这个新的世界缓缓的向乔嘉展开了一角。
乔嘉发现自己在教室里坐着,周围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
这阶梯教室窗明几亮,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光点,远处的黑板很长很宽很大,而投影仪上面还是windows开屏页面。
没过多久,铃响上课。
一个虽然衣着看起来朴素,但是价格不朴素、气质比较严厉的男人走上讲台,开始讲课。他讲的那些符号、公式……乔嘉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懂,他只上过小学。
我在哪?
我成了谁?
我自己呢?猝死了还是中暑死了?自己死了之后,会有一大笔赔偿款下来交到他父母手里吗?能让他妹妹们都读完书离开那山沟沟吗?
乔嘉不知道,头痛欲裂。
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险些咬出血来。
他不敢在这样的环境里发出任何的异响,怕打扰到了别人。
其实他坐的位子很偏,没有人关注他。
有的人在桌子底下偷偷的玩手机;有的人在搞小动作说话;还有的人直接打瞌睡;只有少部分的人在听课,听得哈欠连天。
冲击乔嘉让他头疼的是这个身体本身的记忆。
有时候是一大股,像是海啸席卷城市一样,在肆虐他的大脑。
有时候又是涓涓细流一样的记忆流淌过去。
乔嘉看到了另外一个“乔嘉”的人生。
这个身体的男孩子是一个书呆子,不爱说话。
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爸爸捉奸他妈妈,原本还算美满的家庭就此破裂。
当然,不能全怪他妈妈,毕竟他爸爸章鱼腿在先,同时交往三个女人。
他妈妈受不了了,就给他爸爸戴绿帽子,想让他爸爸尝一尝什么叫做你在搞别人老婆的同时、别人也在搞你老婆的滋味。
然后,父母两个几乎天天撕逼。奇怪的是他俩又不离婚,只是不顺心了就把乔嘉打一顿。
乔嘉的性格本来就不强势,又因为父母的原因长期压抑着过日子,于是越发懦弱了。
在家里,他不敢看电视,不敢发出响动。
吃了饭就乖乖洗碗,看到地板脏了就赶紧去拖地。
米饭不小心掉在地板上,立马跪下去把饭粒捡起来。
学校这样那样的事情要交钱,永远拖到最后一天没办法了再开口。
……
活得战战兢兢。
只有学习的时候,才能有片刻的思维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然而他不爱学习,因为脑子不会转弯,学起来很吃力。
可一旦学习成绩不好,他爸就会嘲讽他妈教出来的儿子不上进,他妈紧接着就跟他爸大吵一架,然后又拿衣架揍他。
他不敢不努力学习,可是就是这么没日没夜的读,也不过是考了个二本。
“乔嘉”刚才还是教室里听课的一员,可就在刚才,他因为熬夜看书猝死了。
之所以熬夜看书是因为害怕挂科。
他上了大学之后,发现大学的老师和高中的老师很不一样。
高中老师:吃不吃?不吃?那就喂着你吃、追着你吃、逼着你吃。
大学老师:“饭”在这里爱吃不吃,不吃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