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拓跋悉鹿这般六神无主,脸上惊惧未退,甚至对自己还有些讨好的模样,再想起此人前倨而后恭,司马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拓跋力微废长立幼,本就是取乱之道,可是立的幼,居然如此废物无能。
如此看来,身死族灭,倒也不是不可想像之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色却是和蔼可亲:
“贤侄何须如此多礼?”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起拓跋悉鹿,“快起来,起来。”
待拓跋悉鹿起身后,司马懿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拓跋氏之事,吾已知晓,贤侄节哀,一定要节哀啊!”
不过三言两语,就把拓跋悉鹿说得鼻子一酸。
“我早就说过,冯贼向来狡诈,更兼行事狠毒,故有心狠手辣之称。”
拓跋悉鹿闻言,就是有些嗫嚅:
“悔当初不听太傅的教诲……”
司马懿叹气: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冯贼居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冬日里出兵塞外,而且还是深入草原,直接把草原上最大的部落一气全灭了。
思及拓跋力微乃是自己所能找到的最大援助,如今却是落个如此境地。
物伤其类,司马懿心里同样也有些悲叹。
骤闻消息时,司马懿其实也是手脚冰冷,如坠冰窟。
那可是控弦十余万的大部落,居然就被汉军在冬日里灭了。
冯贼……真入他阿母的狠啊!
又狠又毒!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给人活路。
故而他这一次过来,首要之务就是要安抚好拓跋悉鹿。
进而让他收拢好拓跋氏那五万骑兵的人心,不要因为部落的覆灭而导致人心涣散,继而崩溃。
已经彻底失去了塞外的援助,这五万人马,可不能再丢了。
“你且放心,吾与拓跋可汗曾有盟约,你们又是应约而来,虽说如今草原上拓跋一氏的汗帐被毁,但贤侄你手里不还有五万人马吗?”
“而且还全是青壮勇士,只要你我联手,打败冯贼之后,你再挟败冯贼之威,再加上我的支持,率这五万精骑回到塞外重建拓跋,不过是举手之劳。”
拓跋悉鹿得到司马懿仍一如既往支持自己族人粮草的承诺,心里这才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感激之余,再听到司马懿所描绘的前景,要说不心动,那就是假的。
只是被汉军灭族吓得胆寒,此时寒意未消,以前对汉军的蔑视,现在来了个两极反转,瞬间就变成了对汉军的恐惧。
那可是寒冬冰雪未化的时候,汉军就能深入塞外,并且还是直捣拓跋部的过冬之地。
拓跋悉鹿就是再蠢,但只要智商在人类平均线上,都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草原勇士来说,白灾就是天神对草原降下的最大考验。
可是这种考验,对汉军来说,却没有任何难度。
从今往后,整个大漠,对汉军来说,可能就是个狩猎的猎场。
猎物,就是草原上的部落。
冯瘟神……莫不成真有鬼神之能?
心里这么想着,拓跋悉鹿低声地问向司马懿:
“太傅大人,我听闻,太行山巍巍,陉道如羊肠,乃河北屏障。如此险要,那冯瘟……太傅大人以太行为墙,可有把握能挡得住那冯贼?”
听到这个话,司马懿一怔,然后心里对拓跋悉鹿的鄙夷更上一层楼。
不过是部落被灭,拓跋悉鹿连汉军都没见到,居然就已经丧胆如此,当真是无胆鼠子!
说老实话,老夫还是更喜欢你以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虽说对老夫略有无礼,但只要有打败冯贼的胆气,老夫也可以宽容几分的。
这般想着,司马太傅脸上的和蔼更甚,语气更是柔和:
“拓跋王子但且放心就是,太行诸陉道,吾经营数年,每一条陉道,皆有精兵良将把守,险要之处,多筑有坞堡寨子。”
“除非是他长了翅膀,飞过太行山,否则……”
司马太傅说到这里,莫名地嗑吧了一下,心里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自己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发虚。
于是话到嘴边了,又变成了:
“就算他真能过来,也要让他死伤惨重,到那个时候,汉军定然已经兵老师疲。”
“你我二人联手,足有二十余万人马,还是以逸待劳,难道还会怕了他?”
在部族被灭之前,拓跋悉鹿自然不怕。
他甚至巴不得汉军早些越过太行山。
但此时,他听到司马太傅这么一说,却是尴尬无比。
毕竟又不能把以前说过的话吃回去。
只见他低声解释道:
“太傅,拓跋部新败,虽说仍有五万精骑,但人心惶惶,士气低迷,闻汉军之名而胆怯,怕是,一时之间,怕是难以上阵啊!”
司马太傅点了点头,赞同道:
“吾非不知兵之人,又如何不知大败之后,士气不足?”
接着他又劝慰道:
“但拓跋王子,你也要知道,那五万精骑,可是拓跋力微可寒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
“这些人,乃是拓跋部最精锐的百战之士,就算是遭到一时的挫折,只要安抚得当,相信很快就能重振士气。”
拓跋悉鹿仍是神情颓然,喟然叹息:
“太傅有所不知,我族人最是敬重勇士,更别说这些人皆是族中的百战之士,更是非大勇之人不能服之。”
“如今可寒骤亡,还没有来得及指定谁来接任可寒之位,所以就算我是可寒之子,但尚未来得及立下大功,众人未必服我。”
自己这一次出使南夏,其实也正是有这个打算。
在部落与南夏之间居中协调,但有战事,只要不是大人亲自领军,那自己就是部落援军最合适的领军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