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楚素眉到底是人是鬼,莲真眼里一片茫然,轻轻叹口气,说:
“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为了增强法力,我特意去龙虎山天师府拜师学道,现在回来,依旧困惑,唉,两位老师接下来如能以真善之心、智能之眼,处其中而识一二,我和全吴村都感恩不已。”
正说话,那个苍老女人胡姥姥踱了出来,日光勾勒出她中等微胖的身材和满脸水波般的褶皱,一迈腿,竟然步态轻盈,飘然如风。呼啦,周围的柳树、樟树突然摇晃,地上草叶纸屑跟着逆向飞起,天为之阴沉。
孩子停下嬉闹,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胡姥姥走近。只剩背着胡姥姥面朝孩子的陈娜还在兀自拍掌高呼——“来来,接着跑啊!”
好一阵,陈娜才感觉异样,扭身,哐当,目光撞上目光,迸发火星。胡姥姥躲开陈娜的目光,看向发呆的孩子,眼睛眯缝,似乎受到什么刺激。
“鬼鬼鬼!”一个男孩突然尖叫。
胡姥姥气鼓鼓上前,去够男孩,扑了个空。她骂:“你才是鬼!被楚素眉那个恶鬼带坏了的小鬼!”
一边说一边追,追到台阶边,看见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俯身拾起,嘴里叨咕:“真是捣蛋之极,没一刻让人安生,还不如这个玩具好。”
“哇呀!”突然胡姥姥嚎叫一声,手臂震颤,再看,那个布娃娃不知何时变成一个小女孩,狠咬了胡姥姥一口。
“你个小瘪货,跟我玩这种滥魔术!”胡姥姥大喝,两手撕扯起女孩的鼻子嘴巴,“反了,反了!道长啊,你看看这些鬼东西吧,全中了楚素眉的邪咒!”
女孩大哭不已。
莲真和陈娜都上去制止,好不容易把胡姥姥和女孩扯开。
莲真对胡姥姥说:“你在这里多少年了,怎么还改不了脾气?”
村长吴尚青也骂:“村里人看我的面子,才留下你,你可要放明白点,否则你当孤寡老人吃低保去吧。”
胡姥姥身子瑟缩,满脸悲容。呼呼,风调转方向,向她这边吹动,草叶纸屑飘过来,在周身旋舞。
她嘴巴嘟嘟囔囔不知念叨什么,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痕,突然哇的哭叫了一声。
“你,你再不改改脾气,我也帮不了你!”吴尚青戳点她道。
莲真眯着眼,吸口气,拉住吴尚青说:“好了好了,她脾气躁,想是受了那个楚素眉的影响,自己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过继给你祖父后也没有成家,身世孤寒,可到底是在我们村生活了多年的老人,知根知底,算起来是我们的姑母辈,和孤儿一样可怜,姑且宽待。”
吴尚青嗫嚅无语。
胡姥姥红着眼,语声幽噎:“全都受了那个死鬼的影响,全都,哈哈哈,不信我的话,总有倒霉的一天!”
转身气哼哼迈进祠堂,行走同样寂然无声,像一道影子飘离。
程自远看得惊疑不已。
当下陈娜和程自远带领小孩进屋。莲真指挥村民将两位老师的行李搬进去,在祠堂左边、走廊的中部那间摆了好些床铺和课桌的大房间隔壁,给安排下两间卧室,又命人收拾干净,一直忙到傍晚时分。
胡姥姥端出饭菜,众人便在厅堂里,面对祖宗画像牌位,吃起饭来。这是莲真的主张,虽地方偏僻,不逢年节,无甚好菜,但头一晚需好好接待来客,并让祖宗共享烟火味道,以示敬意。
陈娜却无心先吃,主动到育儿室,也就是那间教室模样、摆了床铺和课桌的大房间,监督小孩吃饭、洗漱,胡姥姥几度要代她,都被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