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银座是一个高消费的地方，每天巨大的流水支撑起这个繁盛的商业区，来来往往除了东京的原住民就是慕名而来的各国游客。

而源雉泉就坐在银座新开的一家甜点店里，甜点店内窗明几净，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店里，穿过摆在墙上的绿植的枝叶，松松散散的落了一地阴影。

店里的空气带着奶油和蛋糕的香味，让人不由驻足。

这家甜点店刚开了一段时间，店长是一对从有名的糕点学校毕业的夫妇，已经结婚七八年了。妻子爱做糕点，丈夫爱做巧克力，两个人相互配合，最开始是从一家小店做起，因为价格实惠糕点也好吃，所以店面越做越大一直开到了银座。

能把店开到银座，蛋糕的质量和品质自然不用多说，源雉泉看了网上的各类推荐才决定到银座尝一尝。

店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精致的童话屋风格和玻璃柜台里排列整齐样式精致的蛋糕交相辉映，让整间店铺更多了几分亲切感——更不用说还有一只趴在窗台边懒懒散散甩着尾巴浅寐的布偶猫。

慵懒高贵的样子让源雉泉想到了五条悟。

“客人，你点的草莓塔和巧克力黑森林好了哦。”

盘起头发的店长夫人端着放着糕点的嫂子放到源雉泉坐的地方，店长夫人长相甜美，就算已经年近三十，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像少女一般充满元气的灿烂。

“谢谢。”

源雉泉朝店长夫人含笑着道谢，顺口夸了一句：“您看起来很年轻。”

话说的好听，店长夫人看着源雉泉的脸，脸颊飞红，还笑着多送了一杯热可可。

“那是您的丈夫吗？”源雉泉看了一下正在做巧克力的店长。

店长夫人点点头，看向自己的丈夫眼里还带着浓厚的暖意，用怀念的口吻道：“是呀，我们已经结婚八年了，认识也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按照人类的一生来说实在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足够一个稚气的孩童成长为稳重的大人。但是对源雉泉来说，十五年和同一个人朝夕相对却不觉得厌倦，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他见惯了刚在一起时感情甜蜜的爱人因为漫长的时光和生活的磋磨而成为彼此怨恨而扭曲的怨侣，所以更喜欢短暂而热烈就像烟花一样绚烂一霎那的爱情，正因如此，他对店长夫妇之间仍然脉脉流转的爱意充满好奇。

“不会觉得厌倦吗？”他忍不住询问。

店长夫人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直到发现源雉泉好奇地看着摆在角落里自己和丈夫还在学院里读书时的合照上，她才明白源雉泉询问的意思。

“当然不会啦。”店长夫人摆摆手，笑容甜蜜，“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是我从来都不会对樫野君感觉厌倦。”

“因为我很爱他嘛。”

回忆起以前的画面，店长夫人嘴角又忍不住流泻出几分笑意和怀念。

源雉泉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看着朝气蓬勃的店长夫人，难得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你的丈夫很幸运，能够遇到你。”

漂亮的人看上去赏心悦目，说的话也讨人喜欢，店长夫人笑的更开心了许多。

“草莓！”

柜台后的店长有些吃味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妻子，“不要站在那里发呆，快来这里帮忙！”

因为是新开的店面，闻讯而来的客人还很多，已经在店门口排了长长的一串队伍，做的点心有些供不应求，店长做在后台做点心做的头晕目眩，回神却发现自己老婆被年轻的小帅哥哄的咯咯直笑。

金发的店长拿着打蛋器从柜台后跑出来把自己老婆拎着衣服拽走，临走前还颇为不满地看了源雉泉两眼。

无辜被瞪的源雉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奈的笑了笑，视线看向朝柜台后走的夫妇两个人。

他们夫妇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

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景色，林立的高楼和人流如织的街道总是会让源雉泉有一霎那的恍惚。

他总免不了想起当初平安京的时候。

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舒适的生活，妖怪会吃人，咒灵会吃人，人也会吃人，普通人能活下去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更不用说什么享受生活了。

但是现在，就算在现代已经生活了很多年，源雉泉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从七年前在横滨苏醒，看到林立的高楼大厦和遍及横滨拿着枪械四处抢占地盘的各个势力代替了曾经横行在这片土地上的妖魔鬼怪并且所有人都把妖怪存在的痕迹都当做神话传说之后，源雉泉意识到，属于妖魔和恶鬼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他并不觉得孤单，实际上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在妖道和阴阳术衰落咒灵横行的如今，他本来应该活的更加潇洒恣意才对。但是此时此刻望着原处林立的钢铁森林，源雉泉忽然从内心深处涌上了两分孤寂。

他曾经走遍各个花楼在最美的花魁腿上饮酒作乐，在寂静荒凉的竹林里和对月吹笛的大天狗抚琴合奏，在离岛之上欣赏不知火如星火坠落的火焰之舞，虽然人和妖之间的纷争不休，但是生活也格外璀璨。

只是那个妖术和阴阳术交织碰撞绽放出绚烂花火，安倍晴明冠绝京都的时代，再也回不去了。

他发呆的时间有些久，桌上的黑森林只吃了几口，放在桌上的草莓塔都没有动。

五条悟走进店里的时候，店里的其他客人都悄悄的看源雉泉，但是泉水却望着虚空发呆，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漠然。

有意思。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眼里带笑径直朝着源雉泉对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来的时候脚步声和气息都收敛的很好，满意的看到源雉泉眼里滑过一丝惊讶后，五条悟的目光落到放在一边还没有动过的草莓塔上。

“是给我的吗。”五条悟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做矜持，捏起盘子上的小叉子就往自己嘴巴里送了一块。

草莓塔看来是很合他的心意，五条悟含着叉子，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切了很多。

往嘴巴里又塞了一口，清甜不腻的奶油在五条悟嘴巴里化开，一直保持着术式运转的大脑在这短暂的甜蜜中终于感受到了一次放松。

源雉泉没有说是，他心里还有些诧异，因为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五条悟是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往座位靠背上一靠，宽松的衣领里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长的脖颈。源雉泉弯着眼睛看五条悟吃的开心，也没有阻止，直到五条悟把嘴角的奶油舔干净了才翘起嘴角说：“好吃吗？五条先生？”

非常好吃，五条悟很满意，心里还打算下次祓除咒灵后要跑到这里给自己买几种点心好好犒劳自己。

“但是我没有说是给你的哦。”源雉泉笑眯眯地说。

源雉泉在发现五条悟之后就挺直了腰背，他对五条悟更好奇了，能让他毫无察觉地靠近的人屈指可数，现在又加上一个五条悟。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但是肚子都进了自己的肚子，五条悟当然也不可能吐出来，于是眨巴眨巴眼，仗着一张让人看不破真实年龄的娃娃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出来。

“但是我都已经吃了。”五条悟道：“我重新给你买一个？”

源雉泉对草莓塔进了谁的肚子其实并不在意，毕竟他只是单纯的想利用这个小小的误会和五条悟拉近一下距离，于是露出为难的表情说：“但是草莓塔已经卖完了。”

店里的草莓塔是限量甜点，源雉泉还是来得早才抢到一块，现在却进了五条悟的肚子。

源雉泉还得寸进尺：“而且我只想要你吃掉的那一块呢。”

这就让人为难了，五条悟看出源雉泉另有目的，目光轻轻扫过源雉泉还带着委屈的脸上扫过，轻笑一声：“不是昨天还说喜欢我吗？怎么连一块草莓塔都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