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这手可好些了?”
听见老太太这样问,樱樱心中一紧,生怕他当着老太太的面告状。
老太太是喜欢她不假,可毕竟陆云渡才是嫡亲的孙子,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和世子爷,孰轻孰重一望便知。
瞥见她那点小心试探的眼神,陆云渡唇角微勾,“不太好。”
老太太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这几日可有好好上药?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这事不可掉以轻心的,赶紧去请章太医来瞧瞧!”
章太医是太医院前任院判,告老致仕后被陆家聘来,平日只负责给老太太诊断看病,其他人有疾,轻易是请不动他老人家的。
“劳烦祖母为我挂心,不必去请章太医。其他地方都好,只是底下人手脚粗笨,伺候人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这有何难?我房里挑两个手脚灵快的人跟着去伺候你几月不就是了?”
说着,老太太的目光已经在房内众侍女身上逡巡起来。
他们家三郎不似旁的世家子弟,打小就不喜侍女贴身伺候。旁的郎君到他这个年纪,身边谁不是群芳环绕?
虽说陆家规矩是成婚之前不得有通房,但三郎从小就没了娘,身边又没个贴心人伺候,做长辈的难免不放心。
察觉到三郎若有似无的目光,侍女们纷纷垂下头,一个个面颊微红,含羞带怯。即使被选去也不过只是伺候人,但能伺候三郎,也是她们求之不得的福分!
樱樱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悄悄打量他。见众女都紧张不已,唯独他一人还在慢条斯理用膳,心底暗骂他故弄玄虚。
心底刚轻骂一声,陆云渡仿佛有读心术一般,抬头直直向她望来,薄唇轻启:“妹妹似乎有话要说?”
他这一声把屋里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樱樱身上,老太太也转过头来:“樱樱怎的了?”
众目睽睽之下,迎着三郎那暗含警告之意的目光,樱樱的脸红了又白,终于轻言细语道:“樱樱心疼三哥哥的手罢了。”说完这话,她便装作害羞模样低下头去。
陆云渡将手中玉碗一放,笑道:“不劳祖母费心,我瞧着表妹就是手脚极为灵活的,不如请表妹来替我照料一二。”
他说“手脚灵活”几字时,眉毛微挑,显然是在提醒她,那日她在马车中是如何“手脚灵活”得害世子爷手腕脱臼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作势要用手中扇子去敲他手背,“府里下人这样多不肯用,非要使唤你妹妹不成?”
“就要看妹妹肯不肯让我使唤了。”陆云渡也不躲,手背上挨了老太太一下。
明明是打在他左手,他非装腔作势地轻嘶一声,倒让老太太着急起来,“可是伤着了?快请疾医来瞧瞧!”
“无妨,祖母无需担心,只要按时上药,不出两月功夫就好全了。”说罢,他站起身来,“时间不早,孙子就不叨扰祖母了。”
见他作势要走,老太太吩咐道:“樱樱,跟着你哥哥去瞧瞧,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地方,底下人粗手笨脚的都不如你心细。”
樱樱没想到躲了这半日,还是被陆云渡给绕了进去。当着陆云渡的面,她哪敢违抗老太太的意思,只得从榻上下来,跟着他去了。
*
“还请妹妹让我搭把手。”
她刚跟上来,就听见这一声,接着她右肩一沉,差点打了个趔趄——原是陆云渡将他那完好无损的左手搭在了樱樱肩上。
此处无人,她自不必再伪装,恨恨把那只手推开,“世子爷平日不是最厌恶女子近身?”
“妹妹平日不是都想着怎么嫁入豪门?”他淡笑道。
“整个金陵城里的世家,只有陆家了不成!”她的心思被冷不丁戳破,被如此明晃晃地揭开,樱樱气得只差再往他脸上扇一巴掌。
听见她间接承认了自己猜的不错,陆云渡心底微觉好笑。旁的人都把那些腌臜心思掖在阴暗处生怕被别人瞧见了去,唯独她,心思计算都写在脑门上,像是生怕别人看不穿。
见她还死撑着不肯妥协,陆云渡微微俯身贴近她侧脸,薄唇轻启。
“画舫”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将樱樱定在原地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