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运跟上张跃民。
张跃民注意到她面无表情,试探着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听到的是真的,我觉得这事不急。你要是信得过我,婚礼照办,你回去也别提钱,我收拾他们。”
“你?”不怪梁好运怀疑,他一个小小的“倒爷”能有什么办法。
张跃民点头:“是的。不过我们得先去个地方把车子放下,然后乘坐公交车去市里买衣服。不然等一下天热起来,你我中暑,往后几天什么也干不成。”说着就登上自行车。
梁好运傻了,她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让她跑着上车,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可是不开口,张跃民发现了丢人的还是她。
梁好运问:“你能不能先把车停下,等我上去再骑?”
张跃民楞了一下,回头看到她一脸的为难,脸色也变得红彤彤的,恍然大悟:“可以。”双脚撑地保持平衡,让梁好运上去。
“抓住我的衣服。”要是以前张跃民不会这么提醒。现在知道她在梁家过的什么日子,觉得她极有可能没坐过自行车,便多一句嘴。
梁好运真没坐过二八杠自行车。
在她那个年代,这样的自行车都进博物馆了。
初次见面,梁好运不好意思抓他的衣服,就抓车座子。可这是九零年,乡间道路全是泥路,颠簸的梁好运总感觉随时能掉下去。走出大概一里路,梁好运就顾不上矜持——保命要紧。
手碰到张跃民的腰,明显感觉到张跃民的身体抖了一下。梁好运愣了愣,又靠近一点,张跃民的背瞬间变直。梁好运使劲眨一下眼,九十年代的人真纯情啊。
他不好意思,梁好运反而放开了,两只手上去。
十多分钟后,张跃民说:“到了。”
梁好运总感觉这两个字带有颤音。不过,没等她打量张跃民的神色,就被眼前的建筑吸引了。
面前是一处小院,坐北朝南,从外面看只能看出三间正房,几间偏房。都是青砖青瓦盖的。不过,墙壁是石头垒的。瞧着墙壁的破旧程度,这处小院至少有十五年。
梁好运奇怪,来这里干啥玩意。
张跃民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
“你连房子都租好了?”梁好运惊呼。
张跃民推开门,请她先进去,“上个月买的。”
梁好运脚步一顿,“买的?”
“是的。只有爷爷知道。奶奶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房子是租的。他们要是在老家住的不开心,就让他们搬过来,行吧?”
这话把梁好运问的很意外,他俩还没举行婚礼,张跃民就开始征求她的意见啊。
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是空有相貌啊。
梁好运笑着说:“这是你买的,当然可以。咦——”关门的手僵住。
原本梁好运面向北,张跃民进来,梁好运习惯了随手关门,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标志。
梁好运怕自己初来乍到,眼睛不好使看错了,指着斜对面问:“那是县公安局?”
张跃民点头:“咱们隔壁就有一个局里的警察,破案的那种。回头把你家的事说成我朋友的,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张跃民:“我们现在去公安局,他们一定让我们立即带他们去吕梁村。时机未到急不得。”
梁好运不太懂此时的情况,又问:“要不要买些礼物?我现在也没钱,等我有了钱再还你。”
“不用,只是问一下那一万块钱能不能要回来。”
梁好运一听到钱,顾不上其他,钱是个好东西,能买很多很多吃的。
“你我直接要不行?”
张跃民微微摇头:“按理说不行,毕竟已经给你大伯大妈了。这笔钱属于他们,我们或抢或偷偷拿走都属于犯罪。”
有一点张跃民没讲,梁好运悔婚,结婚那天躲起来,张跃民倒是可以告钱多银一家骗婚。只是那样梁好运的名声就毁了。
梁好运道:“你说的这个我懂。如果吓唬他们,让他们自己拿出来呢?”
“可能也行。”张跃民没干过这事,“回头一块问问。”想想又不放心,“我去你就别去了。免得他起疑,明天就下去调查。”
梁好运连连点头,“县里没服装店吗?我觉得随便买件红衣裳就行了。白色的也行,我在报纸上看到现在也流行穿白色的。买条白裙子,往后也可以穿。”
这话换个人说,张跃民不信,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这么糊弄。
看到梁好运的打扮,身上没一件像样的,头绳还是毛线,却没有一丝自卑。张跃民愿意相信,她不在乎穿啥。
张跃民笑着说:“有是有,只是你太瘦,穿上跟唱大戏一样,爷爷看见肯定数落我。市里挺近的,坐公交一会儿就到了。”
原主没一件像样的衣服,梁好运一听这么不合身:“那还是去市里吧。”
出了张家,朝公交站牌走去,梁好运发现这个小县城比她刚刚看到的还要荒凉,各项设施不齐全,道路坑坑洼洼,一条街上只有几家做生意的,门口几乎没人。
得亏没在这里买,否则还不逮住他们使劲宰。
张跃民也没骗梁好运,公交车行了大概二十分钟,俩人下了车往北走几十米,就看到一个服装店。
服装店装修的很新潮,起码在这个年代很新潮,玻璃门上贴着红色剪纸,墙上是暖色墙壁纸,店里的衣服或挂在墙上,或挂在衣架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干净整洁质量好。
老板听到脚步声随意瞥一眼,打算收回视线,一看进来的是俩小年轻,立即眉开眼笑。
“买衣服?”不待梁好运和张跃民开口,老板就问:“给你对象买?”说着眼睛瞥向张跃民。
张跃民下意识要点头,梁好运先他一步说:“啥对象啊,我俩都结婚好几年了。”
老板楞了一下,看了看梁好运的状态,脸颊还有婴儿肥,不咋地相信,“不好意思,还以为你们——关键是你们看起来太年轻了。”
“我二十二,他二十四,本来就不大啊。”梁好运一脸的奇怪,像是在问,我看起来很老吗。
老板顿时尴尬,两岁年龄差确实不好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看看喜欢啥样的,我给你拿。”转身就去拿裙子,不再搭理张跃民。
老板的态度把张跃民整蒙了。
张跃民转向梁好运,这个老板怎么有点奇怪?我们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梁好运微微摇头,指着闲着的椅子:“你先坐下歇会儿,估计得一会儿。”
张跃民做不到这么理所当然的坐下休息,跟上梁好运,“多选两件,你都没啥衣服。”
老板下意识打量梁好运,发现她穿的实在破旧,跟她丈夫不像一家的,反倒相信他俩已婚。只有已婚女人才不在乎衣着,因为要操持家里,再好的衣服也穿不干净。
张跃民穿的好,又这么说,老板估计俩人不差钱,道:“对,对,我这衣服都是今早刚拿的货。”挑一件红色收腰无袖连衣裙,“你看这个,你要不嫌太艳,就拿这件。我家那口子特喜欢,可惜她太胖穿不上。大妹子,这边有试衣间,你可以进去试试。”
梁好运看一下腰围,又用手量一下自己的腰:“不用,这件就挺好。”
老板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立即给她装起来。
梁好运忙说:“还没说多少钱。”
“不贵。你要是再拿一件,还可以再给你便宜点。你不让我亏本,我可以保证整个帝都,你找不到比我更便宜的衣服。”老板像是怕梁好运反悔,立即拿件白色的,“跟红色的同款。”
梁好运禁不住看张跃民。
张跃民盯上一件黄色的,“老板,这个呢?”
“这个也是同款。”老板问:“你要这个?这个也行,你媳妇皮肤白,穿啥都好看。”
这话张跃民爱听,笑道:“那就把这三件全包了。”
“全要了?”老板惊呼一声就找袋子。
梁好运连忙扯一下他的衣袖,微微摇头。
张跃民无声地说:“没事。”随即问老板价格。
老板怕大户跑了,当真没敢要太贵。
原主的衣服都是几块几块,还都是找乡村裁缝做的。一听三件衣服一百多,梁好运又忍不住扯张跃民的手臂。
张跃民躲开,连忙把钱给老板。
梁好运气的皱眉。
老板笑开了:“大妹子,你该高兴。不瞒你说,我这个店开有三四年了,见过不少陪姑娘买衣服的小伙子,可从没见过陪媳妇买衣服的男人。更别说一次买三件。你们应该还没孩子吧?趁着没孩子,身材没变形,能穿使劲穿。以后有了孩子,想穿都穿不进去。”
张跃民点头赞同:“老板说得对!”
“对什么对!”梁好运看着老板手里的那一叠大团结,忍不住心疼,“我就是生了孩子,也不会把身体搞变形。”
老板一见她生气,笑道:“好,好,不会。要不再看看别的?”
梁好运拉着张跃民就走。
老板顿时乐得大笑,追出去:“以后再来。我的衣服都是去甬城拿的货,保你穿出去不会撞衫。”
张跃民下意识接道:“好!”
梁好运瞪他一眼。
老板失笑,摇摇头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