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旖静默片刻,犹豫着开口:“现在的公寓离我公司比较近,我还是想先住在这边。”
身前的人半晌没有说话。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裴旖很了解,这是她惹他不快的先兆。她抿了抿唇角,心底隐约感到不安。
虽然在一起这三年里他从来没有跟她吵架或是冷战,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只是在她面前出奇耐心,用克制的沟通代替了其他的暴力解决方式。
“旖旖,我已经来了。”
果然,气氛沉寂许久之后,他稳声开口。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表达过许多遍了,你能坦诚告诉我你的顾虑吗?”
裴旖垂着眼睛不语。
对方没有给她太多逃避的时间,语调严肃起来:“如果你说不出来,那我来问你。”
“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这回她没作停顿思考,声音轻细:“想。”
“想跟我长久的互相陪伴,共度余生?”
“嗯。”
“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那我的想法是跟你结婚。婚姻是我想给你的名分,也是我们这段关系法律意义上的保障。”
怀里的人再度陷入沉默。
沈晏凛捏着她的手,继续道:“我们已经恋爱很久,性格互补合适,互相欣赏并信任,各自收入稳定,同样有和对方共度余生的想法。我认为结婚对于你跟我来说是个出于理性的决定,我们的关系到了更进一步的时机,以及我也认为我和你都有能力经营好这场婚姻。”
裴旖恍惚听着他的话,隔了片晌,终于低声开口:“可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恋爱的时候我只要在意你一个人就好……我可能没有信心……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得到她这种程度的回答已经足够让沈晏凛心满意足。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她是有很多顾虑和不确定的人,又是沉静寡言的性格,表面看起来是他无限宠着顺着她,但其实也在无形中强势地拉着她靠近自己的方向。他已经非常习惯,并且享受这种掌控。
“你还是只在意我一个人就好。”
他抬起来她下巴,鼻尖轻轻抵着她的,明显放松下来的嗓音低沉散漫:“我娶你是回来宠的,不是让你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烦心事的。我的家庭和圈子,你不想参与就不参与,别给自己压力。”
“而且退一步说,我们两个现在在万州,我在这边认识的人只有你,万一哪天你不高兴了半夜把我撵出去我都不知道能去哪里。”
裴旖听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说啊。”他搂着她的腰将她拖上来,脸埋进她颈窝眷恋吻着,“现在的情况是我要感激裴小姐愿意收留我,怎么还敢让裴小姐因为跟我在一起而烦恼?”
裴旖没说话,细长手指缓慢穿过他微湿的发间,黑暗中的清丽脸庞有些失神。
他的话可以让她暂时得到安定,但并不足以填补她内心那块巨大荒芜的空洞。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她不安的,不只是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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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那天上午,两人去了寺庙。
是沈晏凛的提议。裴旖早没看出来他信这些,见他轻车熟路地领了香弯身拜得虔诚还有点稀奇。
沈晏凛示意她也烧一柱,她笑着摇摇头。上过香出来时有卖纪念品的窗口,沈晏凛排队买了两只御守,裴旖接过来,上面写的是平安。
她放在手心里捏了捏,直到走出佛门净地才问他:“你许的是什么愿?”
山间露重,他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漫不经心道:“我是来还愿。”
裴旖望着他棱角清晰的侧颜一怔,十分意外:“你什么时候来过?”
沈晏凛瞥一眼她的呆样子,似笑非笑:“你说呢?”
他每次过来都是为了见她,能让他在如此稀缺的相处时间里抽出半天来拜见神明的,还能是什么事?
裴旖抿抿嘴:“都三年了你才想起来还?也太晚了吧。”
沈晏凛握着掌心里的小手,笑眯眯胡说八道:“佛祖是大智大慧的智者,不会责备我等凡人的早晚,只看诚心。”
裴旖调侃:“那你刚才应该从第一个台阶一路磕头上来,才叫诚意。”
“你说的那些都是外在形式。”两个人走到下山的一条索桥。沈晏凛习惯性抬手揽过她的肩,半拥着她,仿佛离开他的保护她就会寸步难行,“我都把你带过来给佛祖亲自过目了,还不够诚心?”
面前的木桥摇摇晃晃,裴旖心不在焉笑了下,狭长眼底闪过一瞬难明幽暗。她没回话,低头谨慎迈着步子,小心翼翼走完这一段时,她把着木桩甩鞋里的石砾,明明只是软乎乎地松了口气,可用她这张白净柔软的脸来完成,就很像是累得在耍赖撒娇。
沈晏凛瞟着她的小动作,心里也清楚今天哄她来走这半段的山路已经是她体能的极限了,含笑评价:“体力太差。”
他在她身前蹲下,一脸正色:“晚上要加强锻炼。”
裴旖趴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大白天听这种话禁不住有点耳热。
午后的太阳短暂从云层的间隙中露面出来,阳光透过林间树叶的缝隙照在两个人脸上。裴旖闭着眼睛,脸颊被烤得暖烘烘的,鼻息间他的味道温柔安心,她忽然有些沉溺。
会好的……看……都会好的……她恍惚想。
她收紧手臂,抱住了身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