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李洛在批阅奏折。连着看了一个多时辰他才放下奏折,抬头挺胸放松一下,小福贵趁机问道:“官家,您要不要休息下?” 李洛喝了一口茶,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戊时了。”小福贵弓着腰回答。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要歇歇了,好久没这么累过了!”话虽如此,李洛的心情却十分好,太后不再垂帘听政后,他背后的芒刺尽除,有用不完的劲,现在还可以去后苑跑马。 小福贵瞧着他心情尚好,笑道:“赵婕妤、崔才人让人送了羹汤过来,您要不要尝尝?” 小福贵不说还好,一提起吃的来,李洛还真有点饿了,“都端上来吧。”赵婕妤送的是松茸鸡汤,崔才人送来的是糖蒸酥酪,李洛一看就走起了眉头,鸡汤太油腻,酥酪又太甜,看着就饱了。 小福贵察言观色,心中大呼不好,忙道:“奴婢真是昏了头了,大晚上吃这些确实太过油腻,快端下去,吩咐御厨房做些清爽些的过来。” “慢着,酥酪留下来,给王美人送去。”李洛想起王萤是很爱吃酥酪的,正好给她送去,也不浪费,他丝毫没有记起这碗酥酪正是崔才人送过来的。 小福贵心里一动,这难道是要送去掖庭邵狱吗,“官家,王美人还关在掖庭邵狱,奴婢让人送过去” 李洛既不说送,也不说不送,其实是他心中有些矛盾的,毫无疑问,他其实是不相信连璧所说,但他又听从太后所言把她关了起来,连璧之事,太后怒火中烧,小郭氏是亲如女儿般的侄女,她舍不得怪罪她,只能把怒火发在王萤身上,其实他把王萤关起来也未尝不是在保护她。 站在李洛背后做背景板的童英出列了,趁机说道:“官家,关于王美人,奴婢有事禀告。” 李洛道:“说吧。” 童英道:“掖庭邵狱托奴婢把这封折子给您。” 李洛接过折子随意翻了翻,顺手就搁到案上,屋子里只有钟摆晃动的声音,“哒、哒、哒”一声一声的让人心惊胆颤。 童英背后冒气一阵冷汗,他对李洛的意思摸不准,万一李洛发起火来,迁怒于他,那该怎么办,他不禁后悔为钱丰传信了,小命只有一条,还是要明哲保身呀。 “此事朕自有主张,你把酥酪给她送过去吧,告诉她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李洛道。 “是。”童英终于送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至少官家心里还是有王美人的,不然不会特地嘱咐后面的六个字,看来王美人出狱指日可待,这一趟差可谓办的圆满,王美人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以后迟早有机会用的上。 童英与小福贵一起出的福宁殿,小福贵的眼神如箭,一支支扎向童英,童英满不在乎,跟他作了个揖,笑道:“福贵哥,小弟还要去给王美人送糖蒸酥酪,先行一步啦!” 小福贵冲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哼,勾结嫔妃,总有一天,你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掖庭邵狱的环境真算不上怎么好,牢房里阴暗的很,采光极差,就连白天都必须点着灯,里面的气味也忒难闻,童英都不敢想象身娇肉嫩的王美人是怎么在里面过的,等见到王美人时,顿时眼前一亮,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放在这陋室,仍然是一颗熠熠发光的明珠。 王美人瘦了些,脸上的婴儿肥消了,尖尖的下巴露了出来,衬着眼睛又大又亮,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好。 童英先给她行了一个大礼,王萤忙扶起来,道:“使不得,童公公。” 童英道:“您是主子,奴婢给您行礼有什么使不得,官家差奴婢给您送了糖蒸酥酪来,你快趁热吃吧。” 王萤舀了一勺酥酪放进嘴巴,久违的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真是鲜活的滋味,要是冰镇的就更好了。既然是皇帝所赐,那肯定是要吃的干干净净的,酥酪的量也不大,王萤当着童英的面吃完了。“童公公,您替我谢谢官家,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又哽咽道:“妾夙夜思恋官家,不知合适才能相见啊。”美人落泪,犹如雨后带着水珠的含苞欲放的粉荷。 童英也是感动的泪流满面,“王美人,您别伤心了,钱大人的折子,奴婢已经交给官家了,官家让奴婢给您带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此言一出,王萤连眼泪也顾不上擦,追问:“真的?” “千真万确,其中的意思您自己体会了,总之,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奴婢还要回福宁殿回话呢,告辞了。” 王萤与春雪目送童安出去,等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春雪兴奋的叫起来:“美人,童公公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出去啦。” “嘘,小声点,童英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能得意忘形,要低调,知道不?”还没有走出牢房,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更何况,李洛说“安之”,那就说明她还要在牢房里待上一阵子,宫里的情况瞬息万变,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春雪不好意的的捂住自己的嘴,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高兴,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喜色来,王萤也就随她去了。 童安回到福宁殿时,李洛还没有休息,正在屋子里看话本,他走进去汇报情况,“王美人多谢官家的赏赐,一碗糖蒸酥酪都吃完了,话也带到了,王美人叩谢圣恩。” “唔。”李洛的目光从话本上移开,“就这些?” 还有哪些?童英思索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有汇报的了,但官家的意思很明显没有听够,他绞尽脑汁,又补充道:“王美人瘦了不少,但精神还好,她日日思念官家,想起您来就哭泣。” 李洛一瞪眼,呵斥他,“掌嘴,这话是你说的吗,竟然编排嫔妃!” 童安连忙趴在地上,“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心中万分委屈,这是您要问的啊,奴婢真的只是实话实说。 “唉,女人就是爱哭,为一点小事都恨不得水漫金山。”李洛叹气,水漫金山这个词是他在新进的话本《白蛇传》中学会的。 童英再也不敢说什么,乖乖的跪着,李洛轻轻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 “谢官家!”童英麻利的爬起来,偷看皇帝的脸色,不但不差,感觉他心情还挺好的,真是帝王之心,善变呀。 正在这时候,小贵喜捧着写着众嫔妃名字的檀木签过来给李洛挑选了,放在最前面的是赵婕妤的名签。 李洛瞟了一眼,就挥挥手,“拿走吧,最近政务繁忙,这些签子暂时先不要送过来了。” “是。”小贵喜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嫔妃侍寝名签的,这是个肥差,他赚了不少,只不过还要分给小福贵五层。 有了李洛的话,王萤暂时放心焦虑之心,在牢房里安心住了下来,大约有过了半个月左右,在一个晴朗的下午,童安带着人来接她了,亲自把她送回了延和殿。 出了掖庭邵狱的大门,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红墙黄瓦的宫室,偶然有宫女侍卫走过,王萤恍然,自己是重获自由了吗,她睁大眼睛看着太阳,一点也不嫌眼睛酸涩,连耳边乌鸦的叫声也犹如黄鹂鸟般悦耳动听。 春烟陈安来喜等人早就在延和殿等候着了,门口还放了一个火盆,王萤先跨了过去,然后春雪跟着跨过去。 春烟等人拍手道:“好了,以后美人您就否极泰来了!” 春烟又拉着她进了内室,道:“奴婢准备了艾草泡水,您先泡个澡,洗洗晦气。” 春雪也要来帮忙,王萤道:“春雪,你也辛苦了,先去洗漱下吧,春烟伺候就够了。” 艾草气味清新,在热水里泡澡真是舒服呀,王萤长吁一口气,“真舒服呀!”在牢房里毕竟不方面,只能简单擦擦身体,算起来也有一个月没洗了,幸好是天气不算热,不然王萤自己都该嫌弃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