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年。
初夏。
清晨的阳光灿烂而不炽热,携裹着花草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苏荔呆呆的立在廊下,纤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雕花窗棂,更显得皮肉细嫩。
长翘的羽睫不安的眨动,像一只蹁跹的蝶。
身后一丛凤仙花开的正好,她伸手掐了一朵,指尖用力,那嫣红的色泽便如血一般沁出。
“敬事房是个好活儿,各宫的娘娘想要伴驾,谁见了不得多说几句好话。”
“你别直愣愣的立着,倒是给句话儿。”
听得这话,苏荔便抬眸,就见面前小宫女白腻腻的鹅蛋脸,一双清澈明亮的杏仁眼,正含笑温柔的望着她。
“魏千蕊?”她唇瓣轻抿,微微垂眸,那波光潋滟的眸色,便尽数被挡去。
“你可别犯倔,这真是个好差事,你我情同姐妹,我不疼你谁疼你?”
苏荔垂眸,掩住眸中的惊涛骇浪,她明明死了,却又活了,穿进她先前瞟过几眼的清穿小说中。
原女主魏千蕊温柔善良,聪慧过人,一路干掉孝昭弄死佟佳,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后宫站稳脚跟,后来抱养了皇四子胤禛,坐上皇太后之位,走上人生巅峰。
而无人得知,她的起步,是一个小宫女。
腰细貌美,像一朵娇滴滴的海棠花,如同她手中的花瓣,不堪折。
她将这草包美人进献给敬事房总管,这才得到晋升机会,打开通天路途。
可惜原主抵死不从,命丧当场。
魏千蕊抬眼就能瞧见苏荔白生生带着些许晕红的小脸,她的神色愈加温柔:“乖,姐姐一心为你,你仔细想想,切莫走漏了风声。”
她说的恳切,苏荔抿嘴微笑,细声细气道:“姐姐的心,我向来是知道的。”
说着话,苏荔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指尖那掐成泥泞不堪的凤仙花,她抬手,一点一点抿在魏千蕊脸上,楚楚可怜的蹙着细细的眉尖。
“呀,不小心弄到姐姐脸上,姐姐不会生气吧?那也太可怕了。”
苏荔板着脸,口中的话却又娇又软,带着微微的颤音。
魏千蕊:?
“苏姑娘,且随我来。”不等她发作,就见两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直接一左一右的护着苏荔,拉着就走。
留在原地的魏千蕊心里一沉,这蠢货什么时候勾搭上乾清宫的人了。
像这样自己的谋划会落空,她就脸色发青,能够用免费的人情,谁愿意掏空荷包。
有这个草包美人做礼物,她根本不用花一毛钱。
“两位姐姐且走慢些。”苏荔被夹在两人中间,小跑着往前走,她刚穿越过来,尚有些头晕,这般疾走,小脸便煞白起来。
小宫女一看,脚步顿了顿,随即着急道:“那不成,万岁爷召见,你若是累了,我背着你。”
就算死,也得等万岁爷召见完了再死。
苏荔调整呼吸,努力跟上小宫女。
阳光渐渐地炽热起来,给美轮美奂的紫禁城镶上一层金边。宫道快速后退,不同的宫室打从眼前拂过,最后停留在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宫殿群前。
“月华门。”
康熙才有资格走月华门,而她和两个小宫女,便是走隔扇门,小小开了一扇雕花门,刚好够人低头走进去。
“奴婢叩见万岁爷,御茶房烹茶宫女苏荔已带到。”
小宫女跪地禀报。
苏荔跪不下去,她福身行了一礼,屏息凝神立着,就听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视线内出现一袭华贵的龙袍,金丝银线精心绣的纹路。
行动间露出精致的鹿皮靴,停留在她面前。
她能感觉到审视的目光在身上打量,如针刺一般,锐利极了,心里登时有些忐忑,手心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康熙清隽摄人,鹰隼般的眸光紧紧盯着你,充满了压迫感,她心中一紧。
原女主魏千蕊敢把她送给敬事房总管也是有原因的,苏荔固然漂亮的紧,是个美人儿,可她性子不好。
当初她是斟茶宫女,也是个轻省活计,给康熙奉茶时,如避蛇蝎,令康熙极倒胃口,她是美人不假,可这宫里头,美人何其多,他倒不至于见谁都喜欢。
纵然神颜,也惹了帝王厌弃。
从奉茶宫女到烹茶宫女,一字之差,从台前转幕后,从此再无出头之日,又落了个傲慢冷淡目中无人的评价。
可不是任人搓圆揉扁。
苏荔脊背紧绷,全神贯注的应对康熙。
他不是个好性儿,她也不是。然形势比人强,他手里捏着她的小命。
此番应当不是秋后算账,康熙不至于。
一片静默。
满室落针可闻。
苏荔觉得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紧张的心跳声。
“调到乾清宫御茶房来。”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成年男音,在耳畔响起,渐渐的远了。
她只瞧见他衣摆、靴子,听得他声音。吓得脊背上尽是绵密的细汗,黏黏的不大舒坦。
“苏姑娘这边请……”小太监躬身,笑眯眯地恭维她:“姑娘打从御茶房调到养心殿,更进一步,祝姑娘步步高升。”
“借你吉言。”苏荔细声细气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