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用？”高牧脸色沉下来，“嫌弃？”

任昭昭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迅速从书桌抓过她的便利贴小本和笔，写道：【没有嫌弃。我怕用坏】

“又不用你赔，用坏就用坏，坏了我再送你个新的。”高牧插上插头，开到最大的第三档。

任昭昭在风吹出来之前，扑到书桌上，用书压住作业纸。

高牧轻哧：“你还拿这些废纸当宝？我不是说了——”

是的了，他承诺过第二天送她作业纸，但他忙忘了。

高牧改口：“今天不方便，我妈在底下，明天，明天我拿。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任昭昭忽闪着清澈见底的眼睛，微微笑着摇摇头。

表达感谢但礼貌拒绝了的意思。

高牧在她右侧嘴角的浅浅梨涡怔了眼，顷刻敛神，微扬下巴：“以后我送你东西，你只能收，我是警察，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任昭昭未给反应。

高牧提高音量：“每次都要我讲完话之后再问你一遍‘听清楚没有’是吗？”

任昭昭方才战战兢兢点头。

紧接着的四五秒，任昭昭原地一动不动。

高牧说：“去干你自己的事，看着我做什么？”

任昭昭从善如流，取过书桌上她的字帖本和铅笔，走过去蹲在床边，开始描字。

高牧眼角跳了跳，起身走过去，轻轻踢她的小腿：“你过去。”

任昭昭头摇到一半，就被高牧强行拽起，旋即高牧堂而皇之躺上她的床：“借你这儿睡会儿。你别烦我。”

和她身上一样的那股清甜香气，在这张床上愈显浓郁，枕头上甚至沾染橄榄油的味儿。高牧莫名感到放松，很快地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不过醒来得也很快，约莫十分钟的功夫而已。他梦见自己帮村民追赶逃跑的羊，脚在田埂不小心滑了一下，于是他蓦地睁开眼。

“什么鸡叭……”高牧下意识抠了抠屁股，甩着胀痛的头坐起来，发现电风扇不知何时挪到床边，三档的风力对准他的脸色哗啦啦狂吹。

高牧：“……”视线移向书桌前的任昭昭：“你干的？”

专注写字中的任昭昭因他突如其来的出声抖了抖削瘦的身体，转过来，两只眼睛充满无辜和困惑，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子在灯光下晶晶亮。

高牧的火气无端端烟消云散。

腿侧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他摸进他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头绳，头绳上的点缀着“D&G”两个字母。

他从市里回来前在码头等船时路边一地摊上花了十块钱买的，原本打算送给小凤仙。

现在高牧临时改变主意了，随手丢给了任昭昭。

这要搁小凤仙，早就扑上来亲他，然后兴高彩料地戴起来，还会臭美地问他好不好看。任昭昭却她拿着发绳手足无措，高牧不爽了：“送你东西你不能给我表现得高兴点？”他起床，走回她跟前，命令，“试试。”

任昭昭立刻照做。由于她如今头发剪短了不少，如今只能扎出个小揪揪。

高牧不太满意：“扎高点。”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明明正逢花样年纪，她却打扮得都跟中年村妇似的。

于是他又问：“你就没有你自己的衣服？新的，不是穿你舅妈不要的？”

任昭昭在本子上写：【谢谢牧哥，等我赚钱还完工厂的债，就用多出来的钱给自己买】

高牧戳了戳“牧哥”两字：“我是让你这么喊我的吗？”

任昭昭改道：【牧哥哥】

高牧：“呵，原来记得我之前怎么教的，只是不愿意写。那就罚你抄写一百次我的名字。明天我来检查。”

任昭昭的上齿在她饱满的下唇轻轻压出细痕，听话地点了头。

“嗯……”高牧拖长音，再问，“新工作怎样？适应吗？”

美美介绍的，在超市当收银员。他原先想过塞任昭昭到金雪燕女士的小卖店里，但美美那边提及的工资，是抠门成性的金雪燕女士绝对不可能开出的价位，他便作罢，让出这个当好人的机会给美美。

任昭昭又笑了，笑着用力点头。

漂亮得耀目。高牧再次怔了眼，心底暗自骂骂咧咧，这女人有毒，怨不得工厂里的女工总骂她狐狸精勾引男人。

这叫他记起他还没盘问她：“林鹏以前经常像昨天那样骚扰你吗？”

任昭昭摇头。

高牧正色，补充强调：“现在是给你做笔录，别跟我撒谎。也不用怕报复，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那天晚上想自*杀我都对我师父守口如瓶。”

任昭昭在纸上写：【真的没有，林大哥从前和我的交集不多。他和何萍姐感情很好，经常来工厂找何萍姐，我才见过他几次的。昨天是他第一次私下找我。】

高牧哂笑：“说明何萍管得严，林鹏对你有贼心没贼胆。如今老婆死了，他暴露本性了。何萍如果没察觉她男人的心思，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女工就不会剥了你的衣服关你在厕所里指控你对林鹏抛媚眼了。”

任昭昭的表情少许难堪。她低垂头，握紧铅笔苍白无力地辩白：【我没有对林大哥抛媚眼】

“行了，我又没说你有。”最多是勾而不自知，高牧心里如是想，嘴上提醒她，“你别随便对其他男人笑。”

还在继续写字的任昭昭抬起困惑的净眸，分明在问他为什么。

高牧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很是欲盖弥彰：“警察教你的你就听，不会害你。”

然后他强行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字上，发现她写道：【林大哥昨天是和平时不太一样，要我跟他过日子。他还讲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高牧追问：“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任昭昭：【他说何萍姐死得很值，他很快能有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