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教材有个选读板块,必齐最爱里面一篇文章,她全文背诵,
江淹的《别赋》: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况秦吴兮绝国,复燕宋兮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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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离愁别绪,哀而不伤,反倒大气十足的力量感。导致她一度认为,分别就该这样侠义情肠。
结果眼下,什么都没,只有梧桐树上簌簌落落的叶子。
以及,有人像捏猫般捏着她后颈。又好嫌弃地收回手,一掌心的潮湿,全揩还到她脸上。怪罪道,“沾我一手的汗!”
“你自己要动手的。”
上海周氏在长三角代算有头面的世家,周孟钦就是T大毕业的,每年都要给学校捐款建楼或者资助奖学金。所以又一届莘莘学子毕业,周氏父子过来,是名正言顺的特邀嘉宾。
周恪也说,别以为我是特为来看你的。
“我没以为。”
“你还是以为吧!”
“……”
贺佐明在边上很尴尬不过。不说风头被抢了,好看的人到哪都压众,这点不能比。正装出场的周大公子今年三十而立,哪怕男性审美,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俊朗,乃至风流;
只是很懊恼,回回招惹他妹子,这厮都能逮个现行。安监控器了吧怕不是!
是的。在外人眼里,他们始终是兄妹。
在必齐正式拒绝前,学长还肖想过呢,没准顺利的话,能和周恪攀个郎舅关系。
他手里还捉着一瓣西瓜,周恪不温不火的声音,替必齐谢绝,“她不能吃西瓜的。”
这下轮到她疑惑,“谁说我不能吃了?”
“你自己说的。”周恪眉间稍动,提醒必齐,小时候你多实心眼,别人说什么,轻易信什么。说西瓜籽吞进肚子里,会灌出一棵树来。
后来还是他辟谣的,个笨蛋,西瓜根本不结在树上。
施必齐无言以对。
她想起来了。且那时周恪教诲她,迎时吃穿是人生的一种趣味。或如春季的马齿苋、夏日的西瓜,或如秋令的葡萄、冬月的板栗……
人就是要在四季的更替里循环自己的。
满嘴雅趣经的人此刻倒不给她吃了。从陪同手里接过伞,砰地撑开,盖在必齐头上。
日头明明在东,他偏去挡西,把贺佐明结结实实地结界在外。
学长就很迷惑。
当然他也贼,过来人的视角,他能读出些端倪的文章。尤其周先生看必齐时,那种圈地意识的占有欲,甚至是拔城般的决心。
可惜一人前进半步,一人就后撤九十九步……
空头冤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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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周家这个舆论风头上,周孟钦不该出山的。
他也确实鲜少问事了,这些年,非必要公务全交由两个小子打理。
成天价地赋闲在家,成了个老白相,莳弄些花草,夜钓会会老友,过得水包.皮、皮包水的日子。周恪时常打趣父亲,越活越像他娘舅了。
娘舅姚棣年轻时是军政要员的,现如今直恨不得躲,躲到深山老林里。周恪上回去看他,都搬出了三顾茅庐的架势,像什么呢……像权谋戏里问居士讨锦囊妙计的。
不过娘舅当时就说了,你小子如今滑头成这样,倒也不必我指点了。
私生子挡枪、接济死者遗孤,就全是周恪一人的算计。
周孟钦气不气呢,情理来讲自然是气的,气他成了拄拐的孙子,有些人奶嘴子才下来,就倒过来给他当爹!
但也没辙,一切以大局为重。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地保住利好,他索性睁一眼闭一眼了。
来前老周就训话过老大,“这回性质和你当年逃婚不一样。所以我不追究,你也别记吃不记打才是。别忘了当初发落你去徽州,吃的那些苦头。”
“没忘记,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任谁去,都得记到下辈子娘胎里。”周恪腹诽,要不怎么说一碗水端不平呢。
同样是二十三四,老大是放养,老二起步就是登天。
这人啊,见不得别人好仿佛是劣根性。
会投胎是一种技术活的话,那么如今七十古稀的周孟钦也难免感慨,一个字,累。
累自己虚度此生,更累他眼睁睁看着弟兄二人,步了他的前尘。
“我真真是看着他们蹒跚学步过来的呀,如今两小子都成年了,我都不知该感叹自己老得快,还是他们长得快。”那头,周孟钦与校领导边走边话家常。
几个老/江湖全听说了周家的事故,多个心眼,这档口千万别提。只熟练共情的话术:是的呀,说到底,岁月不饶人罢了!
响晴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吹散些日光的温度。
等周孟钦由会场人员领到阳伞下歇坐时,就看到了不远处,周恪捉着一袭学士服的施必齐,彼此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状。
这厮旁若无人地在狎昵人家小丫头。
他从哪得来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喂到她嘴边,偏拘着她喝。
后者不肯喝的为难状。某人就作势要先喝,再手扶着她脸颊凑向自己……
好家伙,周孟钦都能脑补出他的台词:那我亲自喂啊,你选一个!
到底老周也是风流过来的,说白点,小子玩得这些全是他当年剩下的。
只是老头闹不明白了,这施家老幺不是小二的女朋友嘛?
漂亮倒是怪漂亮的,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真真是从小骨朵里脱胎出个真国色。
饶是这单调死板的学士服在身上,也难掩其姣好。这便是年轻的资本。
就是性子太沉太无趣了,笔管条直的样子。老周私心看来,不是个好对付的。
不多时,施必齐率先看到这里,卖命地挣开周恪,过来和周伯伯问好。
周孟钦笑,“眼皮子一夹你就毕业了。这下我们是实打实的校友好同志了!”
“不敢。”
“你姑父他们没来?”前阵子艺术交流会上,他还会到过施少庵的。这位也深居简出了。周孟钦当着必齐的面贬损起老友,“我们年初在苏州园林谈的实景昆曲项目,老施死活不肯顾问呢,请他一趟比上甘岭战役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