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亦欢惊道:“什么!?”
“我的女儿一个月前就死在这架飞机上,一样的航班,”女人仰倒在椅子上悔恨地喃喃摇头,手腕上的血随着飞机的颠簸在皮肤上画出扭曲的图案,“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回云南老家,如果我看着她,或许就不会让她吃下那块带花生的蛋糕。”
她看向贺亦欢,满眼都是愤怒的泪:“你知道吗,她从小对花生严重过敏,吃下去没几秒钟就喉咙肿大呼吸困难,无法言语。但是当时飞机上的空姐还以为她是哮喘,找了治疗哮喘的药给她吸……她甚至没能挺到飞机落地,活活憋死的。”
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看着她从呀呀学语到亭亭玉立,刚过完成年礼。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还一起吃早饭,一起拥抱告别,怎么几个小时后就变成了一句毫无生气的尸体了呢。女人不明白。
贺亦欢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女人忽地笑了:“但是她来找我了。”
她近乎慈爱地看着在机舱里疯狂窜动地黑雾:“就在我拿到骨灰后的第二天,我看见了她。我发现只要我带着她的骨灰,到哪里她都会跟着我。就像刚才起飞之前,她就一直站在机翼上。”
疯了,这女人疯了!
“前天晚上,她来我梦里了,她跟我说话,告诉我她很想我。她还告诉我她没有死,只是被困在阴阳之间,只要用二百四十四个活人来献祭,她就能以魔的身份复活。”女人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泪水蜿蜒而下,却显得无比释然,“我数过了,这一飞机的人,算上我,正好。”
哗啦!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贺亦欢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头顶的行李箱盖子也被颠开,女人异常沉重的行李箱“咚”地砸在他脚边,锁被摔坏,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滚落了出来——竟然全是人偶,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地人偶足足有两百多个。
“荒谬!”要不是现在生死一线,贺亦欢真想拎着女人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来,“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信这种东西!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为了这种毫无根据的迷信而害人,你……”
女人倏地看向他:“谁说没有鬼神!那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黑雾发出刺耳的妖邪狂笑,极其有规律的在机舱内跳窜破坏,贺亦欢的喉咙就像是被掐住,发不出声音来。
“小伙子,你不知道的东西,不代表没有。”女人平静地靠在了椅背上。
忽然间,前方乱撞的黑雾狂笑着调转方向,径直扑向了前方的驾驶舱,从缝隙钻了进去。
一秒钟后,本就颠簸的飞机就像失去了挣扎的能力,机身失控一样头朝下直冲地面。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们刹那间响起,氧气面罩纷纷掉落,站立着的乘客直接被甩到后面的墙上失去了知觉,其余的赶紧连滚带爬的系好安全带,抓住最近的氧气面罩戴上。
贺亦欢挣扎着抓住一个氧气面罩,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冲到了嗓子眼。
然而戴上后面罩后人们才意识到,就算有再多的氧气也没用了,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逐渐减弱,它就像是一只失去飞翔能力的鸟,头重脚轻的向着地面俯冲骤降,从小窗户看出去,甚至能看到越来越近的浓黑云层。
再往下,就是地面。
从极度惊恐到心如死灰需要的只是一眼,绝望在机舱中蔓延,哭嚎声四起,有勉强维持理智的人已经开始双手颤抖地撕纸,在飞机的杂志上写自己最后的遗言,家人和爱人在身边的也已经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如果神明能听到……”贺亦欢看到不远处的小姑娘泪流满面的双手合十看向上方,在绝望中做出最后的祈祷:“煜华神君,请救救我们……”
煜华神君,掌管人间运气祸福的神,也是人气最高,人们最笃信崇敬的神。平日里人们只有遇事和逢年过节时才会求神,没事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可在生死关头,在最无能为力之时,人们的下意识反应还是去祈求所谓的神明,希望有高于人类本身的东西能扭转乾坤。
但是一切的祈求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飞机依旧下坠,没有阻止坠落的转机,更没有神仙拯救苍生的奇迹。
“囡囡,妈妈来换你了。”女人嘴角挂着笑意,泪滴被惯性牵扯着向后飞滑落,在飞机发动机越发吃力的轰鸣中,平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求神管个屁用!”一声怒喝打破了哭泣和祈求。
贺亦欢拽下呼吸面罩:“如果有神仙,他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鬼!与其向不存在的神求生路,不如自己想办法!”。
女人震惊:“你要干什么!”
贺亦欢理都没理她,抓着前排座椅匍匐抵抗着坠落的巨大惯性,艰难地向着驾驶舱挪去。
“老子没找到女朋友之前,谁也别想让我死!”
飞机的倾斜角度越发大,女人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开始眼白上翻,接近极限速度和加压供氧系统的失灵,终于让飞机上的乘客们纷纷失去了意识。
贺亦欢就像个伏地泥鳅似的挪到了驾驶舱门口。
如果他此时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已经是整架飞机里唯一还清醒着的人了。失压和缺氧虽然让他精疲力竭头晕脑涨,却离奇的没能让他彻底晕过去。
贺亦欢抵抗着下坠的加速度中勉强站起来,拉开了驾驶舱门。
两位驾驶员已然昏迷,黑雾正盘桓在仪表盘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狂笑不止。听到身后的声音,它惊怒地回过身子来,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打扰。
“喂!”贺亦欢眼冒金星,摇摇欲坠,“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从身后猛地拽出灭火器,对着黑雾一顿狠喷,“去你/妈的!”
呲!……